中國傳媒大學
對于“新聞法”的定義,新聞法學家魏永征及學者張詩蒂相繼提出了相關界定。新聞法學家魏永征認為,新聞法是調整新聞活動中各種法律關系,保障新聞活動中的社會公共利益和公民、法人的有關合法權益的法律規范的總稱。[1]
魏永征強調了新聞活動主體對公民、法人的有關合法權益及社會公共利益的保障,但未明確新聞活動主體的合法權益范圍,故張教授對該定義進行了補充,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張詩蒂在《新聞法新探》中指出,新聞法是“調整新聞活動中各種法律關系,保障權利對權利尊重之下的新聞自由的法律。”[2]即新聞活動的主體的合法權益與“社會公共利益和公民、法人的有關合法權益”的關系對等,兩者應互相尊重相互平等。綜合比較兩個定義,筆者認為張詩蒂對于新聞法的定義更為全面客觀,故援引其說法界定新聞法。
“我國無新聞法”觀點的存在是對新聞法定義的不明晰所造成的。事實上,應將新聞法作宏觀和微觀層面的區分。宏觀層面的新聞法包括現有法律體系中所有適用于新聞傳播活動的法律文件的條款,而微觀即專門的新聞法則指以“新聞法”為名稱的單行的法律文件。目前,我國現行法律體系中涉及新聞傳播活動的條款超過500 條,涵蓋了我國新聞傳播活動各方面的法律問題。因此,我國存在宏觀上的新聞法。
我國關于新聞傳播活動的法律條例散見于憲法、基本法律及行政法規、部門規章等法律文件中,由此構成我國現行新聞法制的基本框架。
以我國的根本大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為法律基礎,刑法、民法等基本法律及其司法解釋等對我國新聞傳播事業的性質、任務和作用,公民所享有的言論出版自由等作出了法律解釋,并對傳播活動中涉及的犯罪活動制定相應制裁條例。
此外,諸如《新聞出版保密規定》《關于禁止有償新聞的若干規定》等行政規章,也是我國新聞傳播活動法律規范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新聞工作者職業道德準則》《中國互聯網行業自律公約》等新聞行業自律規范;特別行政區法律法規如中國香港的《誹謗法》、中國澳門的《出版法》等,以及我國早些年加入的《世界版權公約》等國際條約,共同組成了我國的新聞傳播法制框架。[3]
我國既已存在多項關于新聞傳播活動的法律條文,是否還需要一部專門的《新聞法》呢?各界對這個問題至今仍未達成共識。制定《新聞法》的呼聲始于1979年5月,復旦大學新聞系學生率先提出制定新聞法。1980年五屆人大三次會議上,上海代表趙超構口頭提議我國應制定《新聞法》。1983年,紀卓如等人以書面形式提出“在條件成熟時制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新聞法”,新聞法起草小組隨即在北京成立,正式啟動了新聞法的制定工作。三年后,我國第一部新聞法草案起草完畢,至1988年共形成3個《新聞法》草本。制定《新聞法》在這幾十年里受到強烈呼吁也面臨了質疑和反對。未形成對新聞法的共識是其難以出臺的重要原因:有人認為《新聞法》的出臺會出現“誰來做新聞”的問題,如果放開辦報權會讓“黨管媒體”這一原則失去立足點;另有觀點認為現行法律中已有保障言論自由、出版自由的條例,只需通過完善現行制度加強對新聞事業的管理即可,不需要專門的《新聞法》。此外還有觀點稱世界上并非所有國家都有《新聞法》,可見《新聞法》非必須的成文法。
對于是否制定《新聞法》問題,筆者持肯定觀點:一、法律領域中一般認為“對于私權而言,法無禁止即可為;對于公權而言,法無授權即禁止。”作為憲法所保護的公民的言論自由的一部分,新聞法的調整對象所享有的權利屬于私權的范圍;而作為新聞傳播活動主體之一的政府主管部門,其權利又屬于公法性質。因而,若沒有《新聞法》的規范,新聞傳播活動中的言論出版自由等私權或許會遭到濫用,而缺少公法保護,新聞媒體的采訪報道權又將受到限制,無法實現其輿論監督作用。二、現行法律體系中關于新聞傳播的法律條文分布范圍廣,且法律解釋較為宏觀、適用性差,許多新聞侵權糾紛因此發生;三、就“非各國家皆有專門的《新聞法》”的問題,筆者認為這與不同國家各自的法律體系有關。英美國家的法律體系主要由不成文法、習慣法、案例法等構成。而我國屬于大陸法系,通過制定成文法來規范社會秩序,故不能以英美國家沒有《新聞法》斷定我國不需要新聞法。
在法治化建設過程中,新聞傳播領域的立法問題是重中之重,加之當前新聞傳播環境較十年前發生了巨大變化,亟待一部完整的法律對新聞傳播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進行梳理、總結,為新聞傳播活動提供準則,讓新聞媒體、新聞從業者、政府、公民等的傳播行為有法可依,創造良好的新聞傳播環境,促進社會的健康發展。
正如許多學者所言,《新聞法》的核心意義在于保障和認可新聞自由在法律限度下“既不可隨意擴大,又不能被隨意侵犯”。
馬克思認為,“沒有新聞出版自由,其他一切自由都會成為泡影。”可見新聞自由在馬克思主義新聞思想中的重要地位。[4]新聞自由是從思想自由發展而來,由言論自由、出版自由逐漸延伸為新聞自由。新聞自由中包括表達自由、出版自由、傳遞自由和采訪自由。[5]多數人普遍認為,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新聞自由范圍更為廣闊,但仔細研究可知,西方的新聞自由并非完全獨立,在日常新聞傳播活動中,媒體的新聞自由往往受到其所服務財團的利益制約,只有在面對國家利益時,媒體才會保持一致。另一方面,由于西方新聞法律關于新聞自由權的法制建設更為完備,因而人民的新聞自由才顯得更有保障。反觀之,在我國的新聞傳播活動中,對于新聞自由的內涵避重就輕,導致新聞傳播活動的主體在行使權利時感到困惑,難以把握尺度,有時甚至會受公權力的過度限制。這也進一步說明我們迫切需要一部《新聞法》對新聞自由作出明晰。
保障新聞自由是新聞法治的必然要求。以保護立法而非限制立法的方式讓新聞自由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行使。制定《新聞法》對新聞自由的保障,首先要將國家安全、社會公共利益放在第一位,任何損害國家安全、挑戰社會秩序的新聞傳播活動,都不屬于法律保護的范疇之內。專門的《新聞法》應對現有法律體系中涉及新聞自由的相關法律條例進行梳理整合,讓新聞媒體、新聞記者的采訪權、報道權、批評權在足夠自由的范圍內依法行使;同時,將對濫用新聞自由權的刑罰規定統一規整到刑法典中,讓新聞法制建設體系更加完備。
新聞自由與黨的領導應有一致性。《新聞法》的制定必須以憲法為根本原則,而我國憲法是在黨的領導下制定的,《新聞法》中對新聞自由的確立也應與黨的領導保持一致性。也許有人質疑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下的新聞自由會缺少普世價值,筆者認為這是對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錯誤解讀所造成的。新聞自由的界定應該與其所在的社會條件、社會環境相符合,應辯證統一地看待新聞自由的內涵,而非照搬照抄西方國家的新聞法律規定,只有適用本國國情和傳播環境的《新聞法》才能為當前紛繁復雜的新聞傳播生態帶來轉機。
綜上而言,《新聞法》的出臺雖然面臨諸多困難,但實現立法指日可待,《新聞法》的出臺會讓我國的法制建設更加完善。只有將《新聞法》的制定放到更為宏觀的環境中進行考量,與法律學科、社會學科進行交叉探討,才能更好地推動《新聞法》的出臺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