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若有裂痕，那是光進來的地方

黃晨嶼

“張之路經典短篇小說”系列是我國著名兒童文學作家張之路經多年沉淀的短篇兒童小說集，由《樓梯拐角》《在長長的跑道上》和《蟋蟀也吃興奮劑》三冊組成。作者從不同角度切入，用精巧的構思串聯起校園與家庭生活的生動片段，塑造了一個個或天真爽朗、或自由不羈、或敏感細膩、或偏執處見溫情的人物形象。翻開書頁，我恍若看到一張張泛黃的老照片正微微蜷起“故事”的一角，做出友好邀請的姿勢，邀請我們回到往日時光中。于是，那些少年的模樣慢慢明朗起來，而同時變得清晰的，還有那些他們成長的“裂痕”中，透出的瑩瑩“光亮”……

不難發現，張之路筆下的一個個短篇故事，連綴成了一幅頗為靈動的少年成長的眾生相。而在這些少年的生活中，總或多或少地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這些問題，無疑是真實存在于童年生命中的“裂痕”，一條條，一道道，那么清晰，又那么刺眼。

例如，《理查三世》中，宋春利的兩位哥哥有盜竊的“前科”，于是同學們便對他處處“設防”，充滿了猜忌與嘲笑;在《-捆電線》里，孩子試圖把醉酒的爸爸掉落的錢塞回他的錢包，剎那之間目睹一切的媽媽心中卻升騰起了巨大的懷疑……這些裂痕，或是來自外部世界的誤解與傷害，或是來自少年身體方面難以彌合的缺陷，或是來自年少輕狂的孩子們一念之差的惡作劇……而可以確信的一點是，這些裂痕都曾帶來灼熱的痛感，亦將在潛移默化中影響甚至改變他們未來成長的路途。

然而，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裂痕”的存在，身處其中的孩子們才更需要通過自己的行動和努力，去為那個原本黑黢黢的裂痕周圍，制造一些“人為”的光亮。

《理查三世》中，新教師在班里采用了“崗位責任制”，竟然對“名聲很壞”的宋春利委以保管班級鑰匙的重任。此后宋春利每天帶著鑷子來上學，于是班里再度謠言四起。不想故事的結局卻似歐·亨利小說的收束，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原來，在一次意外中，大家發現，宋春利帶鑷子只是時刻準備著，好在教室門被鎖住而無鑰匙的突發情況下，去幫助大家渡過難關。而在隨后的競選中，多數同學竟然紛紛置本在班里“呼風喚雨”的孩子王范沖不顧，把選票投給了他們曾經不屑一顧卻一直默默付出的宋春利。這里，來自童年生命自身的能量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釋放。我想，在這般精巧的布局謀篇之中，作者無疑蓄積了一股直抵人性深處的力量：原來，我們本不該對一些人和事抱有一成不變的“刻板印象”;原來，當我們在經歷一些令人不快的逆境后，仍然可以熱愛生活，相信人性，擁抱善良。

而給人如此光亮感的故事絕非個例。這些片段式的故事里，或許沒有我們期待中的跌宕和完整，而那些碎片化的敘述卻映照出了童年最真實的樣子。而我想，在真實之外，孩子們的智慧和那些童年陪伴者的理解、體諒和守護，尤其令人動容。但最令人動容的，無疑是我們從中洞見了來自童年自身的巨大力量。在以往，這份力量往往是容易被忽略、甚至被壓抑的。然而，當我們看到年紀不大的孩子原來可以這般有底氣地去“改變”所處的世界，用自己身上迸發出來的微光去吸引微光、從而去照亮原本晦暗的歲月時，我們心中由衷地產生了一份甜美的希冀。

在中國原創兒童文學中，兒童短篇小說占有舉重若輕的一席。在這個長篇作品更容易被關注的時代，兒童短篇小說的堅守、深耕與創造，對于當代原創兒童文學的藝術發展而言，自然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在此背景下，張之路的短篇小說無疑為我們做出了一個良好的示范。因為，在那一個個本就足夠動人的故事里，在那些斑駁裂痕織就的懵懂時光里，我們總能被一束來自童年自身的光亮照耀，身心澄澈，溫暖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