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媽愛打電話

朱毅

我媽家安裝電話算是比較早的。改革開放之初，我媽被選為西城區(qū)政協(xié)委員。當年電話還沒有普及，但是政協(xié)委員可以每家花500元安裝一部座機。不過，那時媽媽并不愛打電話，那部電話幾乎成了我爸的專機。

我媽愛打電話，還是在她獨居以后，電話成了她與外界聯(lián)系的伙伴。我媽的電話本上有親戚、同事、朋友的電話號碼，但是前幾頁一定是我們四個子女及我們另一半的聯(lián)絡(luò)號碼。媽媽說怕與我失聯(lián)，把我家小姑子、我的同事及我家街坊的電話號碼也記在了電話本上以便于聯(lián)系。

電話聯(lián)系確實方便，可電話有時也帶來了小小的麻煩。一次我不在京，我媽上午給我先生打電話想問他吃了沒有。這種電話我媽經(jīng)常打，他也基本都在家。可是那天打了好幾次都沒有人接，她又把電話打到我家對門的街坊家，還是沒有人接。老媽也真有辦法，又打到先生的妹妹家，他妹妹倒是在家，可是與哥哥也聯(lián)系不上，急得老媽坐立不安。直到下午才聯(lián)系上，原來對門鄰居邀他參加街道組織的郊區(qū)游，他就隨人家去了。這種情況還真不多，可那天偏偏就讓老媽碰上了，讓她受了一場虛驚。

后來我們就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誰家要是有什么事不在家，都要先給老媽打個電話，免得她打電話聽不到聲音著急;從老媽這里回家到家后，也要來個電話報一'聲平安。一'次妹妹還沒到家，就被她的孩子拉到餐館，她也把打電話的事忘了。老媽估計著該到家了，可是沒有來電話，她就開始打了，座機、手機，大人、孩子的都打了，電話是通著的就是沒有人接，給我老媽急得呀，就像真出了什么事似的。一會兒電話來了，是因為餐館太亂了，他們沒有聽到，我媽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終于落了地。

這張照片攝于2009年，老媽剛做完膽結(jié)石手術(shù)不久，痩得皮包骨頭。但是聽到了什么信息，老媽仍會挨家打電話叮囑一番。美國加州發(fā)生了槍擊案，她會聯(lián)想到在紐約的女兒，如果這時妹妹沒有來電話，她打起越洋電話來也不含糊。我跟老媽說：我們都是五六十歲的人了，您老瞎操什么心，著什么急呀。她說：“我什么也不惦記，只要你們幾家平安，我就踏實。只有接到你們的電話，知道大人、孩子都好，我才放心。”我當時并不理解老媽對兒女的牽掛和她寂寞的心情，如今我們再也接不到她的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