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科技與農村新型產業體系協同演進研究*

◎佘運九 嚴力群

農村產業的演進動力不僅來自于農業技術進步，更是與新科技與產業變革下新的生產生活方式的變遷聯系在一起的。農村產業，既包括農業產業本身，也包括農村區域的第二三產業，在現代信息通訊及物流等技術和手段快速進步的環境下，將日益融入國民經濟整體產業分工鏈條中。“三農”產業是傳統上的弱勢產業，也是金融服務不足的主要領域。隨著國家持續加強對“三農”領域的政策扶持力度，以及科技進步所帶來的農業產業化發展和結構調整優化，金融與農村產業的協同發展正迸發出新的活力。

一、消費升級下農村產業的演進特征

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后，城鄉居民的消費需求結構將發生變化。適應城鄉需求變化的產業結構調整，是經濟健康發展的需要。同時，新科技和產業革命所帶來的網絡化、數字化、智能化的發展環境將加快產業結構的調整和格局變化進程，也將為農村產業的創新發展帶來新的動力。

1.城鄉居民消費結構的變遷對農村產業的發展形成新的需求。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快速增長，城鄉居民的消費結構也由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衣食等基本生存需求，向21世紀頭15年的家電、汽車等耐用消費品和房地產轉變，現在則是朝著滿足精神、健康等方面的消費需求方向升級，是追求生活質量、追求發展型的消費（陳東琪，2017）。對比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的2009年和2017年城鄉居民人均消費支出數據，可以明顯發現這一變化趨勢，其中，農村居民的交通通訊、醫療保健、娛樂教育文化服務支出占比增加較多，食品支出占比大幅降低10個百分點。城市居民支出增長項主要是在居住上，反映這一階段居住方面的品質提升對城市居民而言是最大的需求。

2.農村產業的演進融入整個國民經濟循環，帶來了農村新產業、新業態的發展機會。從典型的由傳統經濟體成功轉變為發達經濟體的演進過程中，產業結構與消費特征的變化都具有一些共同的特征（圖1）。

圖1 消費需求及產業結構的演進與匹配

產業結構變化在經濟中的反映，最終通過傳統企業的轉型升級和新形態企業的涌現表現出來。同時，互聯網信息科技革命也為產業轉型發展提供了新動力。一些行業將逐漸衰落直至消失，一些行業將面臨著數字化、智能化的轉型升級，還有一些原來沒有的新產業、新業態將興起并取得快速發展。而不論是傳統企業的新變革，還是新興企業的發展，都來自于適應市場新需求的變化。從人類消費需求的角度，最大的變化則是從原來的模仿型排浪式消費方式轉移到了個性化、多樣化消費模式。芮明杰（2011）認為是個性化、集成化和便利化，并提出了基于產業鏈重構視角的大公司主導型產業結構調整思路和策略。如果說第一、第二次產業革命主要是解放和延伸了人類的體力，最近的信息科技革命則解放和延伸了人類的腦力。人類將有更多的時間去從事精神層面方面的創造和消費，與之相關的產業發展將成為經濟增長的新動能。對產業結構的影響，表現為行業界限的模糊和企業的跨界融合；從生產方式上看，體現為制造+服務的結合；從組織形式上看，則是大規模網絡協作時代的到來，平臺型公司，或者成為平臺型公司上的一個節點。適應這些變化，農村產業的發展，將是融入整個國民經濟產業鏈的大循環中，構建面向未來的新型產業體系，促進體現農村資源稟賦特點、能夠發揮區域比較優勢的產業發展。農業和農村區域在綠色生產消費、生態休閑娛樂、健康養老等方面是具有資源稟賦優勢的，也與新科技和產業革命浪潮下消費者個性化、綠色化和品質化的需求變化趨勢相一致。同時，由農村產業發展所帶來的農村居民收入的提高也將創造新的消費群體和市場空間。

二、科技賦能下金融服務農村產業發展的機理

從人類歷史上歷次產業革命的歷程看，金融與產業發展的關系密不可分。第一次產業革命發生在英國，與蒸汽機引起的工廠化生產方式相適應，英國的商業銀行體系迅速發展，滿足了當時產業融資需求，“工業革命不得不等待金融革命”是當時金融與產業發展關系的寫照。而第二次產業革命的核心國家美國，則依靠投資銀行與風險投資體系的建立，促進了大規模生產的公司化企業的興盛和對科技產業的融資活動，為美國領先全世界的產業發展地位的形成和鞏固提供了堅實保障。正在興起的新科技革命，也將帶來新產業、新業態、新興企業和新的金融模式、金融機制的發展。隨著新消費時代的到來，中國農村產業正面臨新的發展機遇，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構建現代農業產業體系、生產體系、經營體系”、“促進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農業農村的面貌將發生巨大的變化。在這一過程中，金融將發揮其服務產業發展的作用，在推進農業產業的現代化和農村一二三產業的融合發展中，實現農村普惠金融服務的突破。新科技革命成果的應用，將成為金融和農村產業協同演進的有效鏈接和助推力量。

金融科技是科技與金融結合的一種新金融形式，其本質依然是金融，依然要發揮融資、支付、風險管理等功能。與傳統金融不同的是，金融科技是伴隨著互聯網、區塊鏈和人工智能等新科技成果而不斷發展的，是智能化的金融，在解決農戶和農村中小企業的普惠融資服務中具有潛在優勢。在傳統金融渠道下，由于農業農村產業存在客戶分散，管理成本高，信息不透明，抵質押品缺乏等問題，提供農村金融服務的金融主體面臨風險控制難，收益不足以彌補風險和交易成本的“痛點”，農村產業面臨著融資不足的困境。金融科技恰恰在這些方面找到解決辦法（圖2）。首先，金融科技依靠網絡化的渠道，更容易聚集愿意承擔風險的小額資金，實現風險收益的對稱。傳統銀行一般回避高風險貸款。但碎片化的小額資金，因為其“小”，根據行為金融理論，其對風險的邊際敏感度是降低的，愿意“以小博大”，因為損失了也是一個小的數目，心理上的損失不大，但如果投資成功，則可能獲得“暴利”，這是類似“博彩”的一類反應。其次，金融科技大大增加了信息的可獲得性。金融活動中大量存在信息不對稱所產生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等問題，金融科技能夠通過跨越時空的信息傳輸環境、大數據分析技術及智能化的點對點服務機制等收集和分析信息，信息的流動和共享也更加便捷，傳統的風控方式、風險定價機制等將因此有了更大的改善空間；第三。金融科技支持下的產業發展本身也為減少風險、提高盈利創造了條件。科技賦能給金融業，也賦能給其他產業，整個經濟體系形成以數字為連接的各種商業模式和生態圈，各個相關主體在生態鏈條的不同節點實現了互利協作、收益共享，一些原來不賺錢的產業，因為有資金、信息、物流等的支持，也能產生較好的收益，形成滿足未來支付的現金流。

圖2 科技賦能下的農村金融效率提升

從更廣泛的層面看，金融科技依托信息智能化革命的成果而產生，將在促進農村居民的金融服務可獲得性的同時，通過外部知識的輸入、新的商業模式和產品的示范效應、以及服務農村人才的引進等途徑，帶來農村和農業產業格局的深刻變化，農村新型經營主體將不斷涌現。這些主體可能是現在的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適應新技術進步的要求轉型而產生，也可能來自于外來的電商平臺等新型科技公司投身于農業領域，更有可能來自于農業內生的新生代經濟主體，他們從一開始就扎根于“三農”領域，在產業轉型與變革的浪潮中因勢而起，成為新型的、適應技術變革和市場需求的新型農村經濟主體。在這一過程中，金融科技將始終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不僅作為融資提供者，還能發揮觀念引領與生態圈建設等多重作用。

三、金融科技服務農村產業發展的策略

新科技和產業革命興起，適逢我國經濟由投資和要素驅動轉向知識和創新驅動的新階段，農業農村已經到了徹底擺脫貧困落后面貌、產業轉型升級的“機會窗口”，金融科技將在支持農村產業發展中迎來廣闊的市場空間和強勁的發展動力。

1.以服務面向未來的農村新型產業體系為導向。農村新型產業體系建設是著眼于未來消費需求變化趨勢的產業結構演進過程。在數字化、智能化時代，未來的消費需求更加具有個性化、多樣化、綠色化的特征，更加關注生活品質的提高，因此，要發揮農村環境親近自然，具有發展綠色生態、健康養老和休閑娛樂產業等方面的天然優勢，構建面向未來的、以消費需求升級為導向的生產+服務的綠色產業體系，同時，圍繞綠色生態產品的提供延伸產業鏈條，擴大服務半徑。在推動新型農業產業體系的構建過程中，金融科技在科技賦能下創新適合新型農業和農村產業體系的金融產品和服務渠道，構建農民獲益、農村經濟其他參與者有利可圖、金融科技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合作共贏商業模式，實現金融科技與農村經濟包容性發展的統一。

2.培育多元化的農村金融機構主體。科技是手段，金融科技的發展固然可以通過科技打通各種產品和服務的界限，但由于不同的金融機構所具有的功能是不同的，專業優勢也各具特色，因此，仍需要發展多樣化的金融機構，以應對農村不同層次、不同風險偏好的金融需求。“三農”弱勢領域的特征決定了農村金融的普惠包容化特征，農村金融體系也應該是一個政策性金融與商業金融、大中小銀行特別是地方特色銀行，以及新型眾籌、P2P、產業投資基金、風險投資等在內的眾多金融機構的參與，通過金融科技手段，培育一個互補的、具有競爭性與效率的農村金融服務體系。

3.創新商業模式以推動農村產業融合發展。金融科技不僅提高農村產業主體的融資獲取能力，還能透過金融的運作提供各參與主體更好地接近市場的方式，成為市場信息的創造者、市場主體溝通的連接器和共享生態圈的建設者。信息科技革命帶來了產業的跨界融合，這不僅體現在農村一二三產業的融合、農業生產銷售和市場服務等的融合，也體現在金融、科技和產業的融合。市場上的新經濟企業，如BATJ等都不約而同地從互聯網起家介入到多個產業，金融是其產業版圖內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與其產業運作能力融合形成強大的市場控制力和競爭力。對傳統金融機構來說，也可以借鑒金融科技公司的運作模式，利用本身在金融專業方面的能力和資金市場上的實力、信譽等來發展金融科技，以拓展市場空間和盈利手段。如依托金融科技開展產業鏈金融，可以更有效地協調產業鏈上下游的資金流動，為參與各方提供信息和資金服務；依托金融科技的PPP模式可以更好地動員政府與私人資本等多方力量，共同推動農村公共服務體系建設；新型農村合作經營組織和平臺可以依托金融科技平臺推動農業規模化經營，打通產供銷全產業鏈條，拓展更大的發展空間。

4.把防范風險作為金融科技發展的重中之重。金融科技的演進中會出現眾多的創新，創新會帶來風險和不規范。對于“三農”這種弱勢領域來說，要引導資金流入更離不開金融創新。可以說，科技賦能下的農村金融創新，正是金融科技體現其存在價值和對實體經濟積極意義的重要方向，是實現創新發展的大有可為的領域。但也正因為如此，金融科技公司更要把風險防控和合規經營放在重要位置，真正以服務“三農”、發展普惠金融為其職責定位，建立嚴格的風險防控體系，做好和金融監管的對接，堅決堵住一切可能損害消費者權益、損害農民利益的行為，在防范風險和規范操作的基礎上尋求有效發展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