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導向型戰略背景下的農村發展抑制研究

(西華大學經濟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39)

傳統的發展經濟學認為出口在一定程度上是經濟增長的“發動機”，是經濟增長的增量因素。改革開放以后，我國逐步實行出口導向型戰略，對外貿易迅速擴張從而拉動了中國經濟連續30年的高速增長。對這一戰略學術界歷來持有不同的看法。戴翔(2010)認為該戰略符合產業結構和產品分工的國際梯度轉移，中國的低成本勞動力優勢不會喪失。反對者認為該戰略造成了長期中國產業結構、內外需求的失衡，對技術創新具有抑制作用。王晉斌(2010)認為出口導向型戰略不可持續，必須平衡內外需關系。劉曉玲(2015)認為該型戰略造成了長期中國經濟的粗放型增長以及沉重的財政負擔。事實上，出口導向型戰略能夠順利實施，農業農村做出了巨大貢獻，但是該戰略影響農業農村發展的機制到底如何運行？是否真正對其起到了抑制作用？本文接下來對該戰略的發展進行分析，試圖揭示該型戰略對農業農村發展的深層次抑制作用。

一、出口導向型戰略與農村農業關系研究

(一)農業發展對農村土地高度依賴

毋庸置疑，農業對國家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但現實卻是中國農業一直處于發展被抑制的環境條件下。發展中國家農業的發展對土地的依賴程度要遠遠大于發達國家，據美國經濟學家Gordon.Smith估計，1910-1955年，美國全部土地占國民財富的比重由36%下降到17%，同一時期農業土地產值從占國民財富的20%下降到5%。與此相反，現階段中國的農業產出當中土地依舊占據著重要的位置，土地及其相關投入對農業產出的貢獻依舊在50%以上。

中國的農業對土地的高度依賴使得自然災害對農業發展能夠產生極大的影響，同時也使得下文所論述的“出口導向型”戰略的實施，土地要素的喪失對中國農業產生了長期的負面效應。

(二)農村農業基礎條件支持出口導向型戰略的實施

中國在確定實施出口導向戰略后遇到的問題就是需要大量能夠生產適合于發達國家市場需求的出口產品生產基地，其次則是大量廉價的勞動力，最后是實行低估人民幣本幣幣值的固定匯率制度。其中《土地管理法》的出臺為出口產品生產基地的建設提供了大量廉價的土地，通過征收農業用地轉換為工業用地，實現了政府土地財政的大幅度提升，為政府招商引資提供了用地環境。其次是大量充足的廉價勞動力。《土地管理法》的實施，以及鄉鎮企業在90年代后期的開始衰敗，使得農民“離土不離鄉”的就地就業模式被打破，大規模的人口流動始于《土地管理法》頒布和出口導向型戰略確立之后。而雙重匯率制度的實行，中國實行“大進大出”的出口導向型戰略，主要出口初級輕工業制成品和農產品，在價格方面，為了保持出口優勢，實行的是人為壓低本幣幣值的官定匯率制度。

由此可以得出結論：中國出口導向型戰略的實行所須具備的三個必要前提條件，前兩個來自于農村。土地作為現階段農業生產最重要的生產要素之一，不斷的“流失”，從某種程度成為中國傳統農業衰敗的原因之一。

二、出口導向型戰略實施對農村農工業的影響

(一)出口導向型戰略實施支持沿海農村工業發展

毫無疑問，正是由于出口導向型戰略的實施，使得中國的對外貿易發生了巨大轉變，中國的東部沿海地區通過經濟特區、沿海開放城市、沿海經濟技術開發區由點到面構建起了對外開放的前沿陣地，其中最為代表性的就是一大批工業園區的建立。

(二)出口導向型戰略抑制農村農業發展

出口導向型戰略的實施在推動中國外向型經濟發展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其所帶來的負面作用對農村農業發展也造成了不利影響。首先是巨額的外匯儲備所導致的貨幣傳導機制不暢的問題。依靠對外貿易，中國常年保持經常性項目的巨額逆差，由此導致中國的外匯儲備不斷增長， 其次，該戰略在造成外匯儲備過多、貨幣嚴重超發問題的同時，對農業農村經濟的發展會造成潛在的負面影響。從理論上講，轉型時期的國家，在經濟發展的過程當中，經常會遇到的問題不是通貨緊縮而是通貨膨脹，原因在于隱性的通貨膨脹顯性化。綜上原因，中國宏觀經濟因貨幣供給過多經常表現出來的通貨膨脹使農村成為超發貨幣的“蓄水池”。

通過研究發現農村地區的儲蓄收益率在大多數情況下要低于通貨膨脹率，換言之，農村居民進行儲蓄的實際利率經常處于負水平。雖然城市居民進行儲蓄存款同樣會受到通貨膨脹的影響，但是不可忽視的一點是城市與農村相比最大的差距在于城市擁有比農村更完善的金融體系，相比之下，農村地區由于農村金融體系的薄弱，目前不少鄉鎮連最基本的銀行網點都不具備，提供的金融服務也僅僅局限于簡單的存貸款業務，因此，在出口導向型戰略引發貨幣超額供給，通貨膨脹嚴重的情況下，農村地區實際上承受著比城市更大的損失。因此，農村地區由于缺乏完善和健全的金融體系，面對貨幣貶值，通貨膨脹的壓力，農村在很大程度上會被征收潛在的“通貨膨脹稅”。

綜上所述，出口導向型戰略的實施，在正反兩個方面都對中國農村經濟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但是對于農村而言，其負面影響值得深究。我們不能只看見該戰略在推動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加快農產品出口方面的積極意義，更要看見在該戰略下一方面農村不斷“輸出”土地資源以及附著于土地之上的廉價勞動力，另外一方面農村地區又要承受著來自貨幣超發引起的通貨膨脹的損失。因此，不論從哪個方面講，鄉村振興戰略的順利實施，都應該對現有的出口導向型戰略實施調整。

三、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與出口導向型戰略的調整

如前所述，出口導向型戰略的實施，在某種程度上抑制了農業農村的發展，在城市工業園區不斷拓展的同時農村地區的耕地資源卻在不斷萎縮。如何減緩因土地面積減少對農業農村發展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這是接下來要討論的問題。

(一)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

作為管理農村公共事務的村民委員會，村黨委會同時又是農村集體資產的監督者，管理者，事實上賦予了村兩委社會、政治、經濟三位一體的職能，村集體資產的財務管理基本不對外公開，容易形成名義上集體所有，實際上少數人控制格局。在為實行出口導向型戰略籌集建設用地時，政府直接面對的是農村的村委會，本村村民基本沒有作為資產主體的議價參與權。所以現階段應該推進相關的體制機制改革，明晰產權，切實保護農民的利益。

1.實行“政經分離”

由于傳統農村管理當中“政經不分”的原因，造成許多農村資產是一筆“糊涂賬”，損害了村民權益。實行“政經分離”將兩委的集體經濟組織職能剝離，專司農村公共服務供給和鄉村治理。對于集體資產的管理，可以按行政村為單位成立專門的“集體經濟合作社”，下設“農村土地專業合作社”，對村集體所有的土地進行統一管理。農民作為股東，可以依據份額的多少參與監督和享受分紅，也可以在土地承包權流轉或者進城落戶以后，將留在土地合作社內的股份轉讓給本村村民或由土地合作社按照市場價格收購村民手中的股份。由于新成立的土地專業合作社與政府之間沒有直接的聯系，因此在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的過程當中，不會因為種種政治上的原因造成低價轉讓土地的現象發生。

2.加快農村土地專業合作社的建設

實行“政經分離”的基礎就是要建設按照市場經濟規律運作的專業合作社承接村委會的經濟職能。但在中國的農村地區專業的土地合作社卻幾乎沒有。建立土地專業合作社，在土地市場上能夠實現和保護農民的利益。城鎮化的繼續推進，不可避免地還會繼續要求農村“輸出”土地，但是由于傳統的村委管理模式無法與農民利益做到激勵兼容，所以成立專門的土地專業合作社，在經濟上能夠提高與開發企業的議價能力，分享由于土地增值帶來的利潤，在政治上也能代表和保護農民的利益，促進國家出臺更加合理的征地政策。

(二)出口導向型戰略的調整

假設隨著農村集體產權制度的調整，農戶獲得了土地供給過程當中的議價權，傳統的低成本出口優勢將難以為繼。將倒逼中國的對外貿易的策略由低成本優勢向質量，技術優勢轉變。一方面是對相對固定的匯率制度進行改革，實行真正的有浮動的匯率制度，降低維持低匯率制度而過度投放本幣的機制影響。同時，加快科技創新，提升中國制造產品的質量，改變傳統的低成本，低附加值競爭策略。改變以工業園區為依托，通過低廉的土地成本和勞動力成本進行招商引資模式。

三、政策建議

(一)加快推進農村土地股份合作社試點建設

與發達國家相比，中國的農村專業合作社總體上建設程度偏低。據調查中國農民加入合作社的比例<10%，而中國的合作社本身也存在一些問題，主要表現為配套設施不完善，財務管理工作滯后，缺乏專門的財會人才，合作社的管理也不規范，內部人控制的現象也比較普遍。因此，在接下來的工作當中，應該重點加強專業合作社的建設工作，在法律層面盡快出臺更加規范細化的法律法規，在稅收財政上給予相應的支持，政策上給予相應的優惠，在貸款，投資上給予支持。只有專業合作社發展得更好，開展“政經分離”才有良好的基礎。

(二)改革目前的外匯管理體制

出口導向型戰略的一個后果就是中國的外匯儲備超常規增長。從保持貨幣均衡的角度來看，并非外匯儲備越多越好。因為外匯儲備過多，會擴大信貸差額及大貨幣投放，還會犧牲貨幣政策獨立性，使國家承擔了較大的外匯貶值風險。因此，在外匯儲備管理方面，應該采取一些分流的措施，一方面據國家有關部門統計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估計需要大約7萬億人民幣的龐大資金，農村基建市場投入估計在未來四年這一時間段將達到4.52萬億。龐大的資金從哪來？因此國家可以考慮動用一部分外匯儲備，一方面作為財政支農資金投入鄉村振興戰略，另外一方面利用外匯儲備成立農業農村發展的風險擔保基金，為農村金融服務鄉村振興提供信用擔保。讓龐大的外匯儲備資金能夠服務于鄉村振興戰略，減小因外匯儲備給貨幣供給帶來的擴展壓力。

(三)規劃好未來城市建設用地

毫無疑問，土地對于農業農村發展的重要性，城市的發展需要農村“輸出”土地資源，但是應該要明確未來城市的發展到底還需要多少土地。現在城市建設的土地問題主要是結構性短缺問題，北上廣深等一線大城市用地緊張，但是大多數的三四線城市土地閑置和低效利用很多。因此新修訂的《土地管理法》應該要回答未來時期城市的發展建設還需要多少土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