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澳奶業貿易現狀及中澳自貿協定對我國奶業的影響分析

文│杜欣蔚 王礞礞 王玉庭（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信息研究所）

澳大利亞是奶業發達國家，具有較高的奶業生產水平和成本優勢，乳制品具有國際競爭力。澳大利亞牛奶自給率達到140%以上，全國1/3以上的牛奶加工后出口，是世界第四大乳制品出口國，也是主要的燕麥草出口國。目前中國已成為澳大利亞最大的乳制品出口國和第二大燕麥草出口國。2015年中國和澳大利亞正式簽署《中國——澳大利亞自由貿易協定》（以下簡稱中澳自貿協定），建立中澳自貿區，并對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乳制品、草飼料等按照不同類別設置了5、10、12年的過渡期，關稅由相應類別的基礎稅率逐漸降為0。

中澳自貿區的建立對我國奶業有何影響？已有一些學者進行相關研究，劉藝卓根據中澳自貿協定內容，預判中澳自貿區將給國內脆弱的乳業帶來壓力，國內液態奶尤其是鮮奶生產將面臨較大挑戰；何向育等通過奶業損害預警指標體系，測算出2004——2015年從澳大利亞進口乳制品對中國奶業損害綜合指數，并對2016——2018年中澳自貿區對中國奶業損害進行預判，發現中澳自貿區建立對我國液態奶產業損害威脅較大，預計未來幾年會對國內液態奶市場造成一定沖擊；楊冬冬通過SMAR噸模型模擬分析中澳自貿區建立后對中國乳制品貿易的影響，結果顯示，中澳自貿區建立后，短期內對中國乳制品進口貿易產生的影響較小，長期內對中國乳制品進口貿易產生的影響較大；張興宇研究了中澳自貿區建立的貿易效應，發現奶制品相關產品的關稅降低，產生了貿易轉移效應和貿易創造效應。本文從近年來中國與澳大利亞的奶業貿易數據出發，分析中澳奶業貿易現狀，以期在翔實的數據基礎上研究中澳自貿區對我國奶業的影響，為中澳自貿協定的影響評估及相關政策制定提供參考。

一、澳大利亞奶業現狀

澳大利亞是天然草原面積最大的國家，擁有發展奶業的天然資源優勢，奶牛養殖以放牧為主，成本較低，2016/17年度收奶價格為1.96元/千克。目前奶業是澳大利亞的第三大農業產業，牛奶自給率達到140%以上，全國1/3以上的牛奶加工后出口。數據顯示，2016/17年度澳大利亞奶牛存欄151.2萬頭，牛奶產量901.6萬噸，占世界牛奶總產量的1.4%；乳制品產量324萬噸；乳制品出口量74.07萬噸，是世界第四大乳制品出口國，僅次于新西蘭、歐盟、美國，占世界貿易量的6%。

二、《中國-澳大利亞自由貿易協定》中奶業貿易條款描述

中澳自貿協定于2015年6月正式簽訂，中澳自貿協定對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乳制品、草飼料等按照不同類別設置了5、10、12年的過渡期，關稅由相應類別的基礎稅率逐漸降為0。其中，鮮奶（稅號：04011000、04012000、04014000、04015000）關稅歷經10年由15%逐漸降為0；酸奶（稅號：04031000、04039000）關稅歷經10年由10%逐漸降為0；奶粉（稅號：04021000、04022100、04022900）歷經12年由10%逐漸降為0；嬰幼兒配方乳粉（稅號：19011000）歷經5年由15%逐漸降為0；草飼料（稅號：12149000，主要是燕麥草）歷經5年由9%逐漸降為0。

與《中國-新西蘭自由貿易協定》類似，中澳自貿協定對2個稅號（04022100、04022900）的奶粉類產品（全脂奶粉）設置了特殊保障措施，設定了2015——2029年奶粉進口數量的觸發水平。一旦超過觸發水平，中國將停止按協定稅率征收稅款，改為按降稅前的最惠國進口稅率征收稅款。截至目前，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奶粉類產品（稅號：04022100、04022900）數量還未觸發過特殊保障措施。

三、中澳奶業貿易現狀分析

中澳奶業貿易包括乳制品貿易和生產資料貿易。

乳制品貿易方面，進口量上，2000——2007年，從澳大利亞進口的乳制品數量先增后減，進口量徘徊在4萬噸左右，2007年以后，進口量年均增長19.35%，特別是2012年之后，進口量快速增加，2012——2017年年均增速達到25.28%。2017年從澳大利亞進口乳制品17.3萬噸，占我國乳制品進口量的7.0%（圖1）。進口價格上，2007年從澳大利亞進口的乳制品平均價格同比大增64.24%至3233美元/噸，此后除2009年大幅下降外，價格一直維持在3000美元/噸以上。從細分品類看，液態奶和奶粉占比較大，且從2014年開始液態奶進口量大于奶粉進口量，成為進口量最大的品類，中國也成為澳大利亞液態奶出口量最大的國家。

生產資料貿易方面，澳大利亞是我國燕麥草的惟一進口國，也是種牛第一大進口來源國。

1.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液態奶數量不斷增加，已成為澳大利亞液態奶出口的第一大國。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液態奶以鮮奶（稅號：0401，主要包括巴氏奶和常溫奶，如果嚴格按照乳品國家標準，只有巴氏奶可稱為鮮奶）為主，酸奶（稅號：0403）占很小部分。澳大利亞是我國液態奶的第四大進口來源國，2017年進口液態奶7.66萬噸，占我國進口液態奶總量的10.9%，約占澳大利亞液態奶總出口量的38%，中國是澳大利亞液態奶出口的第一大國。其中鮮奶7.62萬噸，酸奶0.04萬噸。

2000年以來，從澳大利亞進口的液態奶數量先減后增，進口價格先升后降（圖2）。2010——2017年，從澳大利亞進口的液態奶數量快速增加，由0.16萬噸增至7.66萬噸，年均增長73.8%；進口價格呈下降趨勢，2017年平均價格為925.6美元/噸，其中鮮奶為906.9美元/噸，酸奶為4248.3美元/噸，加上增值稅、關稅等費用，折合人民幣分別約為7.96和37.28元/千克，同期國內牛奶和酸奶的零售價格分別為11.47和14.24元/千克，可見澳大利亞進口鮮奶價格比國內品牌低，但酸奶價格卻高得多。

需要指出的是，2015年簽訂中澳自貿協定以后，當年液態奶進口量同比增46.0%，價格同比降11.8%。按照中澳自貿協定的關稅減讓表，2017年鮮奶關稅降至10.5%，酸奶關稅降至7%，2018年鮮奶關稅繼續降至9%，酸奶關稅降至6%。隨著關稅的下降，從澳大利亞進口的液態奶數量有望繼續增加，價格處于低位。2018年1～10月從澳大利亞進口液態奶6.52萬噸，同比增加9.02%。

2.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原料奶粉數量有所增加，但占比不大，75%左右的原料奶粉來自新西蘭。澳大利亞是我國原料奶粉的第二大進口來源國。2008年之前，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原料奶粉數量占比在10%～30%。2008年中國與新西蘭簽訂了中新自貿協定，從新西蘭進口的原料奶粉關稅逐年下降，由于成本優勢，2009年之后，從新西蘭進口的原料奶粉數量大增，占比達到70%以上，而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原料奶粉數量占比降至8%以下（圖3）。

2015年6月，中國與澳大利亞簽訂中澳自貿協定，從澳大利亞進口原料奶粉的關稅分12年由最惠國稅率10%降至0。由于2015年澳大利亞生鮮乳產量增速放緩及2016年生鮮乳產量下降，從澳大利亞進口原料奶粉的價格明顯高于新西蘭，因此2015、2016年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原料奶粉數量并沒有增加。2017年，隨著關稅的進一步降低及與新西蘭原料奶粉的價格差距縮小，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原料奶粉數量同比增72.28%至4.60萬噸，占總進口量的6.40%（圖4）。

◎圖1 2000——2017年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乳制品情況

◎圖2 2000——2017年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液態奶情況

◎圖3 2000——2017年我國進口原料奶粉來源情況

◎圖4 2000——2017年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奶粉情況

3.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嬰幼兒配方乳粉數量有所增加，但占比不大，目前是第七大進口來源國。2000年以來，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嬰幼兒配方乳粉（以下稱嬰配粉）總體呈增長趨勢，其中2008年由于國內發生“三聚氰胺奶粉”事件，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嬰配粉同比大增151%；2015年由于中澳自貿協定的簽署，嬰配粉協定稅率分5年降至0，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嬰配粉同比大增136%，此后緩慢增加。2017年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嬰配粉1.24萬噸，占我國總進口量的4.86%，澳大利亞是我國嬰配粉的第七大進口來源國，排在荷蘭、新西蘭、法國、愛爾蘭、德國、丹麥之后。

盡管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嬰配粉數量不大，但我國卻是澳大利亞嬰配粉的主要出口國，特別是2011——2015年，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嬰配粉數量達到了澳大利亞出口量的90%以上。從價格看，2008年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嬰配粉價格猛增59.3%至11000美元/噸，此后緩慢增加。2015年之前，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嬰配粉價格低于平均價格，但是2015年之后，出現了高于平均價格的趨勢，2017年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嬰配粉價格為15452.8美元/噸，比平均價格高14.9%。

4.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燕麥草數量快速增加，價格呈下降趨勢。澳大利亞是我國燕麥草的惟一進口來源國。2008年之前，我國只是偶爾從澳大利亞進口少量燕麥草；2008年之后，我國才開始從澳大利亞持續進口燕麥草，且進口量逐年快速增加，由2008年的0.15萬噸增至2017年的30.79萬噸，年均增加80.7%。從價格看，燕麥草進口價格呈現先升高后下降的趨勢，2015年簽訂中澳自貿協定后，燕麥草的進口關稅分5年由10%降至0，受關稅下降的影響，燕麥草的進口價格也隨之下降，2017年燕麥草進口價格為280美元/噸，同比降14.7%，比2013年最高值下降24.2%。

5.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種牛數量呈下降趨勢，澳大利亞仍是我國種牛第一大進口來源國。種牛屬于免稅進口的種畜。由于疫情的原因，目前我國只對澳大利亞、新西蘭、烏拉圭和智利開放種牛進口。2008年以來，澳大利亞一直是我國種牛的第一大進口來源國，2014年之后，由于國內大型新建牧場有所減少，對進口種牛的需求明顯下降，種牛進口數量呈下降趨勢。

四、中澳自貿協定對中國奶業的影響

1.對我國液態奶產業造成巨大威脅。目前澳大利亞是我國鮮奶進口的第四大來源國，但澳大利亞進口鮮奶的價格比較低。隨著2015年中澳自貿協定的簽署，從澳大利亞進口的鮮奶價格進一步下降，2017年從澳大利亞進口的鮮奶價格為906.9美元/噸，比新西蘭進口的鮮奶價格低49.6%，比鮮奶平均進口價格低31.1%；加上增值稅、關稅等費用后折合人民幣7.96元/千克，比商務部監測的2017年國內牛奶市場價格（11.47元/千克）低30.6%，可見澳大利亞進口的鮮奶在價格上占據絕對優勢，以低價搶灘國內液態奶市場，加上國內部分消費者誤以“購買洋奶”作為生活品質的象征，“進口”和“低價”兩個特征，使得澳大利亞進口液態奶足以對我國液態奶產業造成巨大威脅。

2.進口原料奶粉對奶業沖擊有限。2008年簽訂中新自貿協定后，新西蘭進口原料奶粉的關稅逐年下降，我國從新西蘭進口的原料奶粉數量占到70%以上，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原料奶粉數量在總進口量的占比下降。同時，從新西蘭進口的原料奶粉價格上有一定優勢，因此中澳自貿協定簽訂后，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原料奶粉數量也沒有激增，在總進口量的占比依然較小，而且中澳自貿協定中對從澳大利亞進口的全脂奶粉數量也設置了特殊保障措施，因此，澳大利亞進口原料奶粉對我國奶業沖擊有限。

3.進口燕麥草快速增加且來源單一，可能對我國牧草產業和奶牛養殖業造成威脅。燕麥草對于提高粗飼料利用效率、維持乳蛋白率、抑制奶牛產后病和代謝病、延長奶牛產奶時長、降低飼養成本、增加產奶量、增加日增重等方面有重要作用，逐步被越來越多的牧場認可和重視。我國燕麥草商品化和專業化程度較低，數據顯示，2014年燕麥草總產量（干草）為253.23萬噸，燕麥商品草產量為11.42萬噸，而且還未建立燕麥飼草品質標準。在國內需求快速增加，而國內燕麥草生產規模、專業化、品質有待提高的情況下，燕麥草進口量大幅增長，2008——2017年由0.15萬噸增至30.79萬噸，年均增加80.7%，且2015年中澳自貿協定簽署后，燕麥草進口關稅逐年下降，價格也不斷下降。進口燕麥草的快速增加，可能對國產燕麥草產業造成威脅。同時，澳大利亞是進口燕麥草的惟一來源國，過分依賴單一國家進口的燕麥草，如果遇到干旱或其他原因減產，將導致燕麥草進口量嚴重不足，無法滿足奶牛養殖需求。

五、小結

近年來我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乳制品及燕麥草數量快速增加。中澳自貿區建立后，從澳大利亞進口的乳制品及燕麥草關稅率逐年下降，將對我國液態奶產業造成巨大威脅，可能對國產燕麥草產業造成威脅。同時，由于我國燕麥草進口來源太過單一，如果澳大利亞燕麥草由于干旱或其他原因減產，可能對我國奶牛養殖業產生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