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污權交易制度的法經濟學原理探微

(武漢大學環境法研究所 湖北 武漢 430000)

排污權交易制度是將政府這只“有形的手”和市場這只“無形的手”緊密結合起來的一項制度，在政府的監督管理下，排污權作為一種資源在市場機制的運行中進行自由分配，體現了剛與柔的結合。

排污權交易最早誕生于美國。首先，1960年英裔美國經濟學家科斯最早提出了排污交易的概論，其次，美國經濟學家戴爾斯于1968年在《污染、財富和價格》上對排污權交易制度理論做出了詳細的闡述。美國聯邦總局在《清潔生產法》中大膽的提出了進行排污權交易嘗試的設想，不僅引入了“排放減少信用”這一概念，而且圍繞排放減少信用整個概念從1977年開始先后制定了一系列配套的法律法規和政策，允許不同工廠之間轉讓和交換排污削減量。

我國對于排污權交易的最早嘗試可追溯于1982年在上海所進行的排污指標有償轉讓，具有代表性的案例是上海燈泡廠與宏文造紙廠的排污權交易。總的看來，排污權交易制度在我國實施可以大致劃分為三個階段：1987～2000是起步階段，這個階段具有兩個鮮明的特征，這個階段具有兩個鮮明的特征，即實施污染物的總量控制制度以及嘗試性的實施排污許可制度。例如，1987年在18個城市設置了水污染物的排污許可證試點，在1991年至1994年在22個城市設置了大氣排污許證可證試點，即實施污染物的總量控制制度以及嘗試性的實施排污許可制度。2001～2006年為試點探索的階段，該階段的特征是在全國范圍內開展大規模的排污權交易實驗。2001年左右開展了不少關于排污權交易制度的項目，例如亞洲開發銀行在太原市進行的排污權交易試點項目。2001年11月南通天生港發電有限公司與另外一家有限公司一二氧化硫為標的進行交易，成為了我國排污權交易制度建立過程中的第一例真正意義上的大氣污染物排污權交易的典型案例。2007～至今試點深化階段，隨著我國環保政策和戰略的轉變，由傳統的政府管制到如今的多方面依靠法律、市場、科技等多方面力量共同發力。該階段的特征體現為地方主動性高漲，法規政策紛紛出臺，交易形式多樣化，上下對接強化，排污權交易機制正在逐步的建立。例如：2007年在浙江嘉興成立了我國第一個排污權交易中心，這是個里程碑式的實踐，標注著我國排污權交易制度走向規范化，科學化，制度化。

排污權交易制度涉及的主體復雜，涉及的領域范圍廣泛，因此該制度的運行無疑需要強大的理論基礎支撐，法經濟學著重于分析制度實施的效果，如果說該制度實踐達到的效果和預期是一致的，那么從經濟學角度看，這是個理想的法律。學者武華光(2002)提出：“排污權交易理論以最優排污權的數量為基礎，所謂最優排污權數量指的是能夠使社會純收益實現最大化時的污染水平”。學者劉雪(2016)認為排污權交易制度的經濟學原理有：哈丁的“公地悲劇”理論、庇古的“外部性理論”和科斯的“產權理論”。學者張騫(2012)認為，庇古理論。科斯定理和戴爾斯界定排污權都為排污權交易制度做出了貢獻。學者趙娥(2008)認為：科斯定理、外部性理論以及博弈理論是排污權交易制度得以運行的理論支撐。學者林張蔭(2017)再發經濟學視角下對排污權交易制度試點實踐進行了分析，提出：結合經濟學理論分析,發現由政策不完善導致的市場流動性不足是排污權交易失敗的主要癥結所在。學者李愛年(2013)提出：“從經濟學角度來看，環境問題主要是經濟問題。在西方經濟學中，經濟活動的外部性是解釋環境問題形成的基本理論”。通過對學者觀點進行梳理歸納出在經濟學角度主要有以下理論支撐：

一、公地悲劇理論

公地悲劇是1968年英國學者哈丁(Hardin)在《科學》雜志上發表了一篇題為《公地的悲劇》的文章提出來的。公地悲劇的核心內容是：完全理性的個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結果卻實現不了集體利益的最大化。過度砍伐的森林、過度捕撈的漁業資源及污染嚴重的河流和空氣等環境污染生態破壞現象都是“公地悲劇”的典型例子。公共產品沒有被明確歸屬，所以總會存在被過度利用和侵占。環境資源作為一種公共產品，排污權的無償使用會使每個人在利用的時便不考慮過度利用、濫用給環境造成的破壞和損害，這時就會發生環境成本的負外部性，這種治理環境的成本需要沒有參與破壞環境的其他人共同承擔，環境惡化的悲劇需要全社會人類的共同承擔，這種不公平性加劇了社會的不穩定。

二、庇古理論

首先，英國福利經濟學家庇古在其的著作《福利經濟學》一書中明確提出外部性問題，外部性是不參與決策或者受益或者受損的現象，其中包括了正外部性和負外部性。正外部性是一種接受他人行為利益的外部性；負外部性是一種接受他人行為成本的外部性。因此，為了糾正外部性問題，1920年提出的解決污染外部性問題的環保稅，又稱為“庇古稅”。政府可以通過征稅或者補貼來矯正經濟當事人的私人成本該理論為排污權交易制度的產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環境污染是一種典型的負外部性，環境污染者造成的壞境損害需要公眾為其承擔，這對于沒有造成污染的公眾來說有失公平的。按照庇古的觀點向排污者征收排污稅可以糾正環境污染的負外部性，排污權交易制度是將排污指標商品化，變相對排污單位征收費用，排污不再是免費無代價的，利用市場和價格是那些需要排污的單位為自己的排污行為買單，進而將外部性的不經濟成本內部化，解決負外部性造成的社會不公平。

三、科斯定理

排污權交易制度起源于科斯定理。首先，該定理指出，在某些條件下，經濟的外部性問題可以通過當事人的談判而得到糾正，從而達到社會效益最大化，結合排污交易制度，利用市場、排污權交易平臺排污單位雙方或者多方可以進行談判交易，具有富余指標的可以出賣，需要排污指標的可以買進。其次，經濟學上的市場主體都是理性的，他們都旨在實現企業利益最大化，實現企業利益可以通過使用先進技術，提高企業生產效率和質量，或者降低生產成本，使利潤相對提高等途徑。就后者而言，排污權交易制度有利于企業降低成本，以最小的成本來解決企業的排污問題，同時也有助于企業提高技術革新，改善治理污染技術設施的積極性。每個企業治理污染的邊際成本不同，若排污權可以交易，邊際成本較低的企業將會加大對于治理污染設施的投資來減少污染的排放，然后將多余的排污權出售，若排污權交易的收益大于治理污染的投資，企業就會獲利。對于那些治理污染邊際成本高的企業，若投資治理污染設施或技術的費用高于購買排污權的費用，則會選擇購買排污權來降低企業治理污染的成本。由此可以看出，排污權交易制度是一項可以實現市場內排污單位雙贏的好制度。

四、產權明晰理論

科斯認為沒有產權的社會是一個效率絕對低下、資源配置絕對無效的社會，能夠保證經濟高效率的產權應該具有明確性、專有性、可轉讓性和可操作性的特征。科斯的產權理論指的是：只要財產權是明確的，并且交易成本為零或者很小，那么，無論在開始時將財產權賦予誰，市場均衡的最終結果都是有效率的，實現資源配置的帕雷托最優。環境資源作為一種公共產品，也應當為其設定權利，明確權屬來加以保護。正是由于環境資源權屬不明，人們對于那些即使破壞和損害自己也無損失的環境資源毫無顧忌的利用和破壞。排污權作為對于環境容量的利用也屬于環境資源的一部分，理應明晰產權加以保護，只有這樣，才能促進資源的合理配置，避免和減少環境惡化的“公地悲劇”。就如經濟學家所說，權利的任何初始界定終將導向一個高效率的結局。即法律就要將這種資源設定為一種權利。該項制度的實質是運用市場機制對污染物進行控制管理。把環境保護同市場經濟有機地結合在一起。

五、產品“稀缺性”

經濟學上稱，如果某種物品是稀缺的，那么它可以被稱作是經濟物品，并且，只有經濟物品才有交易的可能。排污權交易制度結合了污染物排放總量控制制度，每個地區的污染物排放指標具有一定的上限，因此，排污權是稀缺的，在排污權交易市場內會存在有錢也買不到排污指標的情況，例如：當區域排污總量是確定的情況下，環保NGO為了環境保護的需要，買進大量排污指標不再出售；也有些企業惡性競爭囤積居奇；有政府為了環保政績將富余的排污指標回收不再出售，以上都會造成排污權交易市場排污指標的供不應求。排污指標的稀缺性是排污權交易得以實現的基礎，也是排污權交易制度都以運行的重要支撐，將排污指標的稀缺性和市場機制結合從而實現排污總量的減少，以首倡排污指標交易的上海閔行區為例，據統計，僅1994～1999年間，閔行區的經濟在以2位數的速度增長的情況下，工業廢水排放量由21971萬噸降為13145萬噸，COD的排放量由8891噸降為5098噸，萬元產值COD排放量則由3.79公斤，下降到2.0公斤。

綜上所述，公地悲劇理論是排污權交易制度產生的基礎，使我們認識到環境污染負外部性的不公平和公共產品需確權的必要性。庇古稅和科斯定理是解決環境污染負外部性的好手段，此外，產權明晰理論為環境這種公共產品確權提供了指導。我們可以看出，排污權交易制度在強大的經濟學理論指導下成為了一種高效的環境經濟制度，該制度利用市場和政府干預有效的協調了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之間的矛盾，這也符合我國環境保護法的協調發展原則，有利于實現我國環境法保障公眾健康、生態文明建設、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目標。排污權交易制度是一項能實現雙贏的制度，有利于促進企業為了降低成本而技術革新，提高治理污染的能力和效率。同時也加強了政府的監管職責，促進政府職能轉變，排污權交易機制作為一種市場化的經濟激勵手段，在試點和實踐過程中也展現出了例如：法律支撐不足、主體參與不完善、市場監管不到位等多個缺陷。因此，我們應當在實踐中不斷克服障礙，使其更加進步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