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夢冉
【摘 要】不論是戲劇還是電影,對于《趙氏孤兒》的現代化認知都被賦予了新時代內涵與影響。本文就戲劇與電影對于《趙氏孤兒》不同的創造與解讀,深入研究《趙氏孤兒》新時代下的意義。
【關鍵詞】《趙氏孤兒》;復仇;悲劇色彩
中圖分類號:J801 ? ? 文獻標志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07-0022-02
《趙氏孤兒》是流傳已久的悲劇故事題材,在中國傳統劇目中影響深遠,是世人家喻戶曉的佳作。2003年,由田沁鑫創作的同名話劇《趙氏孤兒》登上國家大劇院,被賦予新時代新的悲劇色彩。2010年底,陳凱歌導演將《趙氏孤兒》通過自己對劇目的理解與認識創作成電影,搬上大熒屏。影片雖然繼續延續著原有故事框架和人物角色,但對于悲劇性做出了更多現代化的認知,賦予了人物新的內涵。
一、關于藝術化的設計
2003年是對《趙氏孤兒》改編具有重要意義的一年。這一年國家話劇院與北京人藝推出同名話劇,給戲劇舞臺帶來了視聽上的時代沖擊。與林兆華版《趙氏孤兒》的“大片風格”不同,田沁鑫版呈現出的歐洲藝術風格視覺唯美,氣場震撼,與觀眾產生了強烈的思想碰撞。他的舞美設計借鑒了德國表現主義的方法——舞臺后方是連接起來的能翻轉的黑色木板,木板的翻轉帶動整個舞臺場景的轉換,美輪美奐的燈光在黑木板上營造出不同的環境氛圍。此外,整場演出不分“幕”,只用燈光的變化來表示情節階段性的變化。整場演出自始至終有演員在臺上表演,同時在舞臺背景中展現出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國畫。可以說,德國表現主義和中國山水畫的相互融合,使得話劇版《趙氏孤兒》大放異彩,令觀眾眼前一亮。
話劇《趙氏孤兒》整體結構詩化,但呈現方式相對藝術性。從一個視角變成三個視角去看待整個悲劇事件,關注矛盾的持續發展,在一個舞臺上出現多個時空轉換的情境,這都是田沁鑫導演的精心設計。同時角色行為也被個性化處理,比如晉靈公被塑造成一個略帶神經質、瘋癲、毫無邏輯可言的人物,演員表演時抽象的動作以及激烈的言語都可以放大,但放大的基礎是時刻銘記帝王身份,保留住帝王的威嚴撐起場面。舞臺上幾乎沒有固定支點,完全是寫意的,服裝也隨性并不正統。田沁鑫導演認為劇作的質量與演員的形體表演是最重要的,只有人物立起來了,戲才能立起來,不論是非,戲不能少質少量,同時要具有靈魂。
電影《趙氏孤兒》則通過宏大的武打場面來烘托人物悲慘的命運,精心設計的高難度動作畫面層出不窮地上演,重金打造恢弘的場景和豪華的裝備。從馬車的數量能看出電影力求打造出震撼的視覺效果,極力去還原歷史事件;從將士們身穿的鎧甲和手持的兵器都可以看出導演對于當時的歷史數據精心設計,同時在各種色彩碰撞以及服飾處理上都體現著導演想要呈現的藝術效果。設計師在歷史基礎上結合人物與劇情的需要進行設計,根據現代審美標準賦予影片獨特的審美感受,也更加細致地了解了人物的內心世界。就如程嬰去莊姬府替莊姬把脈時,身穿一襲紅白服飾,紅色所代表的是他此時初為人父幸福喜悅的心情,白色體現出無憂無慮的生活狀態。而當妻兒慘死后,一襲黑色長袍又恰到好處地反映出絕望、悲痛的心情,晦暗的服飾與環境給人一種滿目瘡痍、令人窒息的視覺感受,鮮明地營造出藝術氛圍。
二、關于“復仇”
孤兒作為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長大后有一個父親程嬰,一個義父屠岸賈,在兩個父親的教育下,看似健康茁壯長大了。十六歲時得知自己的父親并非親生,而養育自己的義父則是殺害親生父親的仇人,孤兒不知如何選擇。在這段情節中,田沁鑫導演以倒敘的手法將劇情顛倒,把它處理為一個緊張矛盾化的回憶事件展開。孤兒模糊中看到一個極其可怕的場面,屠岸賈緊緊用手勒住程嬰的脖頸,程嬰雙目瞪大,神色篤定,孤兒不確定是不是殺父仇人的義父殺了是不是自己親爹的父親,雙重混亂,思緒迷茫。無法明確眼前的一切,可一切又殘忍地在眼前發生。他拿刀極速地在義父身邊劃過,義父下意識緩緩松開程嬰,倒地而死,這一切在混亂中開始,又在混亂中結束。導演將孤兒塑造成古代年輕人該有的形態,該怎么說話就怎么說話,該怎么行事就怎么行事,但是孤兒卻也傳遞出他在混亂中的悲郁之情,他在混亂中一點點去相信。
電影《趙氏孤兒》帶給觀眾的并不是新奇的故事,而是在熟知故事中的革新,改變人物設置,夾雜各種線索,夸大人物心理,在滿足觀眾好奇心的同時讓觀眾的心理期待得以實現。它以正常時間線順敘發展,謀殺、政變和搜孤救孤等劇情緊湊,命運一直牽著人物往下走,在報仇情節上,陳凱歌導演將復仇心理弱化,情節處理上更為英雄化和個人化。老年化的屠岸賈因顧念多年的親情而變得心慈手軟難以下手,孤兒為家庭為國家復仇的目的性不明顯,似乎更多的是在為程嬰死去的孩子復仇,這也就淡化了復仇的主題,變為犧牲,大大削弱了《趙氏孤兒》自身的悲劇性,更多的是電影背后所蘊含的關于人性的思考與認識,在尋找實際犧牲意義的同時削弱了忠奸斗爭所產生的歷史崇高感。
對于《趙氏孤兒》,無論是電影還是話劇,都讓演員相信角色行動,需要導演創設一個“復仇”的規定情境,幫助演員了解一個大家不熟悉的時代環境,才能逐漸對劇中人物產生認同。這個環境里蘊含著私欲、謀權、霸占、放縱、理想等等。由于混亂而產生悲劇因素,人們在悲傷中感到孤獨無依,在視野中看到的滿目瘡痍與流離失所,互相背棄,理想幻滅,加害他人,也傷及自己。行走在“大風起兮云飛揚”的環境里,生活在“攜來百侶曾游”的人物中,一個假想的規定情境成功建立起來,演員才會做出符合角色認知的行動。
三、關于人物與創造
話劇《趙氏孤兒》在情節設置上采用了《國語》中有關“孟姬之讒”和趙門子弟弒君歷史敘述相結合的辦法。在趙朔發現妻子莊姬與叔父通奸時,其在盛怒之下舉劍刺死叔父,莊姬因而誣告趙家謀逆。在話劇中,莊姬美貌狂熱,是外人眼中的淫婦,而她自己卻不自知,她的不自知是從她的地位而來。她是晉王的女兒,在她的思維中,她喜歡誰,誰就會無條件地服從于她,這其中包括性。因而,當趙朔殺死叔父時,她會因此去誣告趙家全家謀反且毫無顧慮。當她生下趙朔的孩子時才懂得了羞恥,繼而衍生出自己的罪惡感。屠岸賈從一介草民變成得權得勢的輔國將軍,他自卑脆弱,歇斯底里,但并非全無人性,仍有父愛的一面。而程嬰則被塑造成一個草藥醫師,臨危受命需要他付出誠信,弘揚天道時,他義無反顧,用親生子的性命換取孤兒的性命。
電影與話劇在情節設置上的處理不同,趙氏家族戰功顯赫,權勢和聲望不斷膨脹,心高氣傲的屠岸賈長期遭受趙氏的輕視和排擠,因此他誣陷趙家謀反并屠族。在人物塑造中屠岸賈個性陰險狠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與趙家不再是忠奸關系,而是權力中的相互爭斗,趙盾的飛揚跋扈使屠岸賈憤然反擊。而莊姬是屠岸賈心儀的女人,聰明善良,對待趙朔一心一意,與話劇中水性楊花的莊姬形象截然不同,被刻畫為一個堅韌的正面形象。對于程嬰,他與話劇中的形象一樣,作為給莊姬夫人保胎的民間醫生,被迫卷入整個事件之中。程嬰之所以救下孤兒,是因為莊姬的托付,屠岸賈當著程嬰夫婦的面摔死程嬰的親兒子,使程嬰下定撫養孤兒的決心,他的目的是讓莊姬的兒子替自己的親生兒子報仇。在面對晚年動搖的屠岸賈時,程嬰把孤兒帶到他面前,告訴他“這孩子是誰,我是誰”,讓屠岸賈被自己親手撫養大的孩子殺掉,被痛苦殺掉,那么程嬰的目的就達到了。導演把一個冒著生命危險保護忠良家族遺孤的形象,變為一個簡單的具有犧牲意義的人物,刻意削弱人物的悲劇色彩,更多地反映出時代下的人性與良知的改變。
戲劇和電影作為獨特的藝術形式,均以自身的敘事方式實現了藝術家與觀眾的交際愿望。從戲劇到電影的改編,不論是發散性思想,還是具有時代特色的創造,新主題含義的闡釋及新情感信息的傳達都體現出藝術作品的新內涵。《趙氏孤兒》根據新的解讀成功構造出新的符合人民審美的劇作,通過貫穿全劇的情感敘事手法將悲劇主題進一步深化,為戲劇與電影舞臺提供了更富有價值的意義。
參考文獻:
[1]何紹明.《趙氏孤兒》:從戲曲翻電影[J].電影評介,2011.
[2]許鐵梁.田沁鑫與林兆華兩版趙氏孤兒的比較[OL].https://www.xzbu.com/2/view-824518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