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鳥兒吃掉的枸杞

【中圖分類號】R969.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2095-6851（2019）02-016-01

我陽臺上有一株枸杞，是因為小時候新公公送來一盆枸杞盆景，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枸杞算是一種比較“賤”的植物，它不擇土質，在貧瘠的條件下照樣生長，并且很快就能長得高大。而且它很容易繁殖，枝插、分株都很容易成活，還可以籽播。按說它不會受以前挑剔的中國盆景家的青睞，他們喜歡挑選生長緩慢的常綠樹種，比如松、柏、黃楊等。但事實是，枸杞常常被選作盆景用的樹種。晚明的高濂在《遵生八箋·高子盆景說》中就寫道， “枸杞之態多古，雪中紅子扶疏，時有雪壓珊瑚之號，本大如拳，不露做手”。如此看來，至少從晚明開始，中國的盆景家就開始用枸杞做盆景啦。

一次在花鳥市場看見一盆枸杞，雖然枝條被鐵絲捆綁太久，留下很深的傷痕，但主干看上去頗為蒼老，整體造型不錯。想到新公公的那盆枸杞，盡管花販索值甚昂，我還是把它買下來。

初夏，這株枸杞開出五裂的淺紫色的小花。枸杞會在初夏與初秋兩次開花，花后就會結子，果子一開始是綠色，到秋天成熟后一下轉為紅色。

但我沒欣賞到高濂所說的“雪壓珊瑚”的美景，因為果子一熟，就被小區里也許是覬覦這些漿果已久的野鳥，如麻雀、大山雀、白頭鴨等吃掉了。前一天去看還掛著許多漂亮的紅色果實，第二天就少了許多，第三天就全沒了。

想想枸杞結實，原來為的就是這個吧，讓鳥兒啄食它的果子，然后把它的種子傳播到遠方。

枸杞春天與初夏萌生的幼嫩枝葉，又可供人炒食。我只種了一棵，它的枝葉當然不夠一家人吃的，但現在菜場有賣，妻子有時買了回來，做成一道蔬食，吃起來的時候，味道甜中帶苦，一股清香，據說還有清火明目之效。

葛洪的《抱樸子·內篇》中，將枸杞列為仙藥之一種，記載它除枸杞之名外，還有天精、地骨、卻老、仙人杖、西王母杖等名。從這些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古人一直認為它有延年益壽之效。在古詩文里，人們往往用“王母杖” “仙人杖”等名稱來指代枸杞。如《御定廣群芳譜》引劉禹錫詠枸杞詩：“枝繁本是仙人杖，根老新成瑞犬形”;蘇軾詠枸杞詩：“扶衰賴有王母杖，名字于今掛仙錄”。

枸杞子大概是最有群眾基礎的一種保健中藥，人們泡茶、煮湯、燒菜，往往都有放的。但在古代，人們最重視的卻似乎是枸杞根，甚至認為它可以讓人成仙?！独m神仙傳》記載了一則因服食枸杞根，而致人白日飛升的故事：朱 孺子，永嘉安國人也，幼而事道士王玄真。一日，就溪灌蔬，忽見岸側有二小花犬相趁。孺子異之，乃尋逐入枸杞叢下。歸語玄真，訝之。遂與孺子俱往伺之，復見二犬戲躍，逼之，又入枸杞下。玄真與孺子共尋掘，乃得二枸杞根，形狀如花犬，堅若石。洗挈歸以煮之。而孺子益薪看火，三日晝夜，不離灶側。試嘗汁味，取吃不已。及見根爛，告玄真來共取，始食之。俄傾而孺子忽飛升在前峰上。玄真驚異久之。孺子謝別玄真，升云而去。

這則故事里提到的不是普通的枸杞根，而是汲取天地精華、已經能變化為花狗的枸杞根。按照中國本土產生的道家觀念，較低級的生物經過修煉之后，可以化身為較高級的生物，比如植物經修煉后可以變為動物，動物可以變為人，人可以變為仙。《聊齋》里的花妖、狐仙，都是中國人的這種觀念的反映。

枸杞根的藥用價值，跟道家傳說有關，道家認為年久而能通靈變化的枸杞根，服食之后有令人白日飛升之效。但為什么一定是狗（也就是劉禹錫所說的“瑞犬形”） 呢？因為按五行的說法，狗屬土，所以枸杞之根變化為狗，暗示它已汲取土地的精華而成精。

至于今天，一般把枸杞根的皮剝下充藥用，稱為地骨皮。《本草綱目》中記載：“春采枸杞葉，名天精草;夏采花，名長生草;秋采子，名枸杞子;冬采根，名地骨皮。”王象晉在《群芳譜》中寫道，枸杞“花葉根實并用，益精補氣不足，悅顏色，堅筋骨，黑須發，耐寒暑，明目安神，輕身不老”，幾乎是一種萬應良藥了。

也許鳥兒也知道，吃了枸杞不但可以果腹，對身體也有好處，所以它們才會那么愛吃枸杞吧。

（摘自《人間花事》漓江出版社 圖 / 壹圖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