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類主義思潮下電影《頭號玩家》的倫理反思

何周 袁智忠

【摘 要】后人類主義思潮出現，不僅給傳統的人文社科帶來了巨大沖擊，也在悄無聲息地改變和影響著電影藝術的創作與思考。本文立足于后人類主義思潮語境，通過倫理的角度對電影《頭號玩家》進行分析，力圖找到其中值得我們思考的后人類倫理的種種問題。

【關鍵詞】后人類主義;《頭號玩家》;倫理問題;身份危機;真實與虛擬

中圖分類號：J905 ? ? 文獻標志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07-0114-02

晚近20多年來，伴隨人工智能、虛擬技術、生命科學、神經醫學等技術的飛速發展，人們對于未來有了更多的想象與思考，于是在這些前衛的科學技術與哲學思辨的激烈碰撞下，便逐漸形成了聲勢浩大的后人類主義思潮。值得注意的是，帶有天然悲觀色彩的后人類主義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對于倫理問題的探討。

一、身份的危機

后人類世界的到來，接踵而至的便是人類對于自我身份的拷問。當虛擬與現實的界限不再清晰，當人工智能也擁有了自我意識，甚至當人的身體都可以被機械和信息所替代時，人類就不僅面臨著“我是誰”的形而上追問，而且也必須面對自身被日益邊緣化的現實。①

在電影《頭號玩家》中，生活在底層貧民窟的孤僻男孩韋德在進入虛擬的“綠洲”后成為了赫赫有名的超級英雄，游戲與現實中的強弱程度成反比，現實中缺乏朋友與家人陪伴的他只有在游戲中才可逐步強大，實現人生價值。現實身份的邊緣化使他放棄了學業與親情，甚至面對唯一親人死去之時，悲傷之感也很快消散。后人類世界的身份危機并不是新舊身份一蹴即至的替換，而是伴隨科技的發展，人們擁有更多的可能，并被不斷的賦予新身份而產生對現實本體的擠壓。就像《銀翼殺手2049》中的主人公K一樣，他一直都在面對著現實對自我身份的顛覆，從人造人→人→人造人，看似是一個簡單圓滿的回歸，但這一過程對于K來說無疑是創巨痛深的，拋開K的本體“人”這一屬性，2049的未來世界強加給了K太多的身份，這些身份每一次的改變和重塑都會在無形中對他的現實本體和精神世界產生傷害，最后使他崩潰，迷失在對于身份的無限追問之中。

性別邊界的消失也是《頭號玩家》中值得深思的問題。伴隨著后人類世界的到來，去物質化和去現實化兩大特征日益凸顯的情況下，人們對于性別邊界的守衛還能堅持多久呢？桑迪·斯通曾經說過：“在賽博空間，跨性別的身體即是自然的身體。”②《頭號玩家》中身材魁梧的機械師艾奇在現實生活中卻是一個普通的黑人女孩。在某種程度上，“綠洲”這塊土地實現了性別的隨意轉換。我們幾乎都很難拋開性別去談論倫理，那么性別邊界的消失，諸多的倫理問題是否也會隨之消失呢？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因為這種違反“人倫”的行為帶來的將會是更多的倫理問題。電影《前目的地》就講述了這樣一個恐怖的后人類世界的故事，因為時間機器和性別轉換的實現，主人公“自己和自己生下了自己”。如果將這樣的故事放置到倫理中來討論，我想可能是災難性的。

二、無休止的虛擬殺戮

后人類世界的到來，讓一切的事物都開始日益的虛擬化，這其中當然包括殺戮。人類對于殺戮更深層次的追求，使我們已經不再滿足于用聲音和影像去還原硝煙彌漫的戰場，而是開始使用鼠標和鍵盤去替代具有真實手感的各種武器。《頭號玩家》中所有的玩家每天進入“綠洲”，便是對游戲中怪物無休止的屠殺，以及對其他玩家的傷害與掠奪，以此獲得金幣與裝備，只為方便更加隨心所欲的戰斗。毫無疑問，消費暴力會給我們帶來一種原始欲望的替代性滿足，因此當虛擬殺戮這個修羅場向人類襲來之時，我們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淪陷了。那么除了欲望的滿足，無休止的虛擬殺戮還將給我們帶來什么？

在探討這個問題之前，我們首先得討論一下虛擬殺戮最重要的兩個要素，那便是模擬與控制。眾所周知，模擬之所以有效，并不是因為它生動地構建出了一個真實的世界，而是在于讓人“深信不疑”并且“心甘情愿”地參與其中。③就像電影《源代碼》里的柯爾特一樣，為了逃避充滿真實感的虛擬殺戮，他甚至不惜選擇死亡。韋德大部分的戰斗其實都是在車廂中完成的，雖然環境簡陋，但是韋德眼中的“綠洲”卻是異常的真實，因此虛擬殺戮在這個空間中也被推向了真實性的極致。隨著電影劇情的發展，我們可以越發明確一個觀點：車廂本身就是一個真實的戰場。這不僅僅只是對于逼真環境的感慨，而是人們對于虛擬與真實最后的追問：當虛擬世界已經足以影響到現實世界，又或者說當“綠洲”外的現實世界反倒淪為它的衍生和附屬效果之時，我們的真實又到底在哪里？

所以接下來我們引出虛擬殺戮的另一個重要要素，即控制。“所謂的控制，最初當然是源自于控制論與人工智能的技術形態，但隨后它卻遠遠突破了這個轄域，進而拓展為對整個社會進行監控的強大權力網絡。”④《頭號玩家》中的“綠洲”恰好就是這樣一種可怕的存在，它成為了大部分人生活的所有，街上隨處可見頭戴VR的行尸走肉，所有玩家都有可能因為虛擬角色的“清零”而宣告現實生活的破產。令人最為絕望的莫過于影片最后的結尾：在大爆炸之后，“綠洲”的一切歸于平寂，幾乎所有玩家都被清零，但現實中的人們并沒有因此沮喪，而是一片歡呼。這時我們就已經知道：新一輪的控制又開始了。

三、真實與虛擬的愛

后人類時代的到來，面對事物邊界的逐漸消除，人們對于愛的探討也開始變得光怪陸離。從電影《水形物語》再到《她》，跨物種之間的愛情似乎都已經無法滿足人類的想象力，人們甚至已經開始去描繪跨越空間維度的愛。但是無論何種的愛都無法離開真實的對象，這里所說的真實并不是物質意義上的客觀存在，而是建構其愛情雙方的真實。因此不止《水形物語》中啞女艾麗莎與人魚之間的奇異愛情會令我們感動，電影《她》中作家西奧多與操作系統“薩曼莎”之間的愛情也同樣令人潸然淚下。然而反觀《頭號玩家》中韋德和庫克，他們的愛情卻是令人玩味的。

當帕西法爾見到阿爾忒彌斯的第一面時，他就深深的被這樣一個性感、神秘、勇敢的虛擬角色所迷住。我們可以輕松的梳理出韋德與庫克之間的感情脈絡：韋德?帕西法爾?阿爾忒彌斯?庫克。他們的愛是通過兩個虛擬的游戲角色而建立的，從而延展到現實社會愛情的結合，但是這個過程必將會產生一個無法回避的倫理問題，那就是韋德愛的到底是庫克還是阿爾忒彌斯？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必須對現實身份與虛擬角色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區分。因為拋開環境去談論人本身是不客觀的，我們無法將充滿約束的現實與極度自由的綠洲相提并論，截然不同的環境所造就的人物必定也會有著極大的差異。所以我們必須清楚在“綠洲”這個無法之地，所有的善與惡都會被無限放大，每一個身處其中的玩家都只是這個世界所改造之后的傀儡，并不是真正的自我，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綠洲中勇敢的帕西法爾回到現實依舊還是那個懦弱的韋德。那么回到對于韋德與庫克之間愛情的討論，我們就可以比較清晰的認識到，他們之間的愛并不是真正的愛，因為其中復雜的環境因素，我們甚至都不能說這是帕西法爾與阿爾忒彌斯之間的愛，他們的愛情中不僅包括對雙方虛擬角色的迷戀，也摻雜著對于現實中實體對象的美好想象。

本文基于后人類主義思潮的大背景下，以倫理視域對具有濃厚賽博朋克風格的電影《頭號玩家》進行嘗試性解讀。分析其中存在的“身份危機”“虛擬殺戮”“真實與虛擬”所帶來的種種倫理問題，探討后人類世界虛擬化所帶來的改變，以及它對人類的擠壓與控制，試圖為后人類世界的未來藍圖提供一些思考與借鑒。

注釋：

①孫紹誼.后人類主義：理論與實踐[J].電影藝術，2018（01）：12-17.

②Allucqu è re Rosanne Stone， The war of Desire and Technology at the Close of the Mechanical Age （Cambridge. MA：MIT Press， 1995）， 180.

③④姜宇輝.失真模擬與終極殺戮——晚近好萊塢戰爭電影中的后人類幽靈[J].電影藝術，2018（01）：18-26.

參考文獻：

[1]李浩界.好萊塢人工智能科幻電影研究[D].河北大學，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