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媽媽床上的年輕人

陳露

22歲的阿杰沒有一點大學生該有的精氣神，因為和同學相處不融洽，他已經兩周沒去學校了。阿杰說，他不敢去學校，因為同學們會欺負他;他也不敢坐地鐵，面對地鐵上形形色色的人，他常覺得自己受到了騷擾。所以，他現在基本不出門。

這個時候，阿杰的爸爸嘆了口氣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媽媽太寵愛阿杰。媽媽眼睛一瞪，開始埋怨爸爸對家從來不管不顧。阿杰面無表情地坐在一邊，任憑父母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我問阿杰爸爸，怎么看待他和妻子間的爭吵。爸爸說：“我覺得對孩子是有影響的。阿杰媽媽罵我、罵孩子，聲音整棟樓都能聽見。她一吼，我都感到緊張，別說孩子了。” 阿杰這才說：“媽媽確實總大吼大叫，我小時候，還經常拿棍子打我。”但是，即便如此，二十幾歲的阿杰依然和媽媽一起睡覺。媽媽認為，阿杰害怕自己睡覺，就讓他睡在自己旁邊。爸爸則一直睡在小房間，頗為無奈。

專家解碼

大量研究發現，父母如何表達及處理矛盾對孩子的身心發展影響很大。夫妻間長期的摩擦、暴力、敵意、蔑視、冷漠，都可能對孩子造成精神困擾，包括心理健康、學習能力、社交自信等方面，甚至導致孩子疾病叢生。

阿杰的爸爸出于工作或玩樂的原因，常年不在家，阿杰與媽媽“相依為命”，造成了父子疏離、母子糾纏的家庭模式。面對夫妻間的矛盾，阿杰的父母從未平心靜氣地討論解決方式，而是大吵大鬧、互相指責。按照人際互補理論，妻子越歇斯底里，丈夫就越回避，甚至離開家庭。最終，妻子感覺無望和沮喪，就把所有的精力轉向孩子。阿杰就成了媽媽的伴兒，年復一年代替爸爸照顧媽媽的情感需要。

家庭也需要界限

一個功能良好的家庭，角色和界限應該是清晰的：父親像父親，母親像母親，兒子像兒子。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在情感上應該更傾向于與同齡女孩接觸和交往，而不是在家中陪伴媽媽。為了心安理得地睡在媽媽身邊，阿杰“退行”到更小的年齡狀態。正如他所說，自己的心理年齡大概只有14歲。

家庭需要建立邊界才能保證個體獨立發展，過于緊密的關系會阻礙家庭成員的自我發展。界限不清意味著責任不清。例如，學業是孩子自己的事，媽媽對孩子的事反應過激，不僅不能解決孩子的問題，還會激化矛盾。而孩子對父母的事感興趣，甚至超過了自己的事，因為家庭是他賴以生存的環境，他會出自本能地對家庭付出忠誠，甚至犧牲了自己的需要和發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功課”

我讓阿杰爸爸說出妻子的十個優點，他拉著妻子的手，開始一一列舉。我問阿杰媽媽什么感受，她說：“他總說我大吼大叫，我很不高興。”我轉頭對阿杰說：“你看，爸爸鼓足勇氣接近媽媽，但是媽媽還在想著十分鐘前的話……”媽媽插嘴說：“我覺得他不夠真誠，他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老師要求他這么做的。”我看了媽媽一眼，繼續對阿杰說：“剛才，爸爸的努力并沒有被媽媽感受到，因為他沒有主動做。爸爸不表達愛意，媽媽會怪他，爸爸表達了，媽媽還會怪他，不管他怎么做都是錯的，你覺得爸爸還會做嗎？”阿杰說：“不會了，媽媽就更孤單了。” 我說：“對，這就是爸爸媽媽要做的功課。你也有你的功課，你覺得是什么？”阿杰回答：“我要有我的朋友。”

阿杰爸爸一開始說過，阿杰有人際交往障礙。而我看到的是，阿杰父母間有交往障礙。如果父母多年的恩恩怨怨都能消散，年輕人的改變會更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