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瑤
蒲松齡的《聊齋志異》與安吉拉·卡特的《安吉拉·卡特的精怪故事集》雖然成書時間相差甚遠,但兩部作品在起源和描述內容有相似性,皆是以民間傳說為起源、以精靈鬼怪故事為描述對象,還塑造了諸多豐富飽滿的女性形象。值得注意的是,兩部作品都對“悍婦”這一形象有著深入的描寫。本文結合集體無意識概念與中西文化的差異性對比兩部作品中“悍婦”形象的相似性與不同之處,旨在探究中西文化視野中“悍婦”現象成因。
清代蒲松齡的小說《聊齋志異》由接近500篇篇目構成,內容多描寫狐仙花妖、人鬼情未了,塑造了性格各異的女性形象,她們或機智多謀,或淳樸善良。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當屬蒲松齡筆下的“悍婦”形象群。她們大都是與傳統社會三從四德的女性形象截然相反的形象。安吉拉·卡特是20世紀英國的女性主義作家,其作品中女性形象包含狡猾的婦人、品行不端的婦人、女巫等。《安吉拉·卡特的精怪故事集》,最初是由《悍婦精怪故事集》和《悍婦精怪故事集第2卷》構成。由作品名稱,不難看出“悍婦”形象在安吉拉·卡特作品中的比重。因此,分析兩部作品中“悍婦”形象,對了解中西文化差異,探究文學的集體無意識書寫具有重要意義。
一、悍婦形象梳理
在《聊齋志異》中,涉獵“悍婦”形象的小說有21篇之多,有《珊瑚》《杜小雷》《錦瑟》等篇目。在這些作品中,“悍婦”僭越禮法的方式各有不同。在蒲松齡小說中,“悍婦”的行為主要有:對丈夫動輒打罵,如《馬介甫》中楊萬石之妻尹氏;對婢女隨意處置性命,如《邵女》中金氏;對公、婆隨意拳腳相向,如《江城》。在多數故事結尾,蒲松齡讓“悍婦”改過自新。
在《安吉拉·卡特的精怪故事集》中,安吉拉·卡特則更多地站在女性的立場上為“悍婦”辯解。比如,《香芹姑娘》里的香芹姑娘,煮死了幾個女巫,作者刻意將香芹姑娘的行為描述成“自保”,并有一個英俊的男人為“香芹姑娘”出謀劃策;《足智多謀的妻子》塑造了一個和情人幽會、欺騙丈夫并以此到處炫耀的妻子;《刺柏樹》講述了后媽將前妻的兒子殺死、剁成肉醬并煮了的故事,最后善惡有報。在《安吉拉·卡特的精怪故事集》中,“女巫”和“后媽”是最為殘忍與兇暴的角色。
二、集體無意識:中西“悍婦”形象相似性成因分析
造成《聊齋志異》與《安吉拉·卡特的精怪故事集》中的“悍婦”形象,與集體無意識因素有著重關系。集體無意識讓不同時空、民族、文化中“悍婦”形象具有相似性。
(一)底層書寫的相似性
《聊齋志異》和《安吉拉·卡特精怪故事集》,這些作品平實地記錄了平民百姓的悲苦生活,他們生活在貧困、饑寒之中,家庭不穩定,生活背景也動蕩不安,而這種底層生活的不幸與貧困經驗在不同的民族之間具有相似性的體驗。
(二)男權社會對女性的要求
在《安吉拉·卡特的精怪故事集》中,不少“后媽”系列作品有明顯的警世意味,體現了社會對女性角色的約束。《聊齋志異》中也有男權社會與封建社會對女性的警告:一個“悍婦”是沒有好下場的,她只有改過自新才有出路。
(三)妖怪與女巫的刻板印象
西方文化中,“女巫”是不祥的代名詞,體現了一個社會對女性的歧視。而中國社會中“蛇蝎女人”更是體現了對一個女人惡毒的咒罵。無論是女巫還是妖怪,中西社會中將不良的女人視為“悍婦”,這是集體無意識的又一印證。
(四)妖怪與女巫的刻板印象
西方文化中,“女巫”是不祥的代名詞,體現了一個社會對女性的歧視。而中國社會中“蛇蝎女人”更是體現了對一個人惡毒的咒罵。無論是女巫還是妖怪,中西社會中將不良的女人視為“悍婦”,這是集體無意識的又一印證。
(五)丈夫角色的缺失
在“悍婦”系列小說作品創作中,人們可以看到,無論是《聊齋志異》還是《安吉拉·卡特精怪故事集》在塑造“悍婦”形象時,都體現了“丈夫”角色的缺失,他們在文本中或者蒙蔽不自知,或者也受到“悍婦”的壓榨。例如,馬介甫患“季常之懼”,稍不慎便會被“鞭撻從事”,父親生活無依,他也只能“與弟萬鐘常竊餌翁”。而《刺柏樹》的父親根本不介意兒子的失蹤,反而在吃兒子肉做的肉湯時津津有味,胃口大開,令人咋舌。
三、中西文化差異造成的“悍婦”不同之處
無論是《聊齋志異》還是《安吉拉·卡特的精怪故事集》,這些故事大都圍繞著某個女主人公,不管她聰明、勇敢、善良、愚昧、殘酷或者陰險。但由于中西方文化的差異,在“悍婦”形象創作上,蒲松齡和安吉拉·卡特差異性也十分明顯。
(一)文化環境的不同
安吉拉·卡特生于女性主義蓬勃發展的20世紀中后期,這是一個女性迅速覺醒成長的時代。卡特站在女性的立場上來審視女性的問題,她用故作輕松的語態淡化了道德與社會對女性的束縛與壓迫,帶給女性讀者的是開悟和教化。
而蒲松齡站在男權的立場上看“悍婦”,盡管他對女性抱以同情的態度,但他對“悍婦”形象十分鄙夷。他的小說中,女性多為作惡多端、兇狠至極。他將“悍婦”看成是被唾棄、被鞭笞的社會毒瘤,沒有從女性的立場去關懷女性。
(二)“悍婦”形象的差異性
在卡特的小說中,“悍婦”的形象多為女巫或后媽。女巫未必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但因為被人類認出來是女巫,所以慘遭人類的傷害,而后媽群體則是無緣由地傷害孩子。這些故事包含著作者對無助孩子深切的同情。作者并不相信這些“悍婦”會改過自新,所以一般將故事的結局設置為自食惡果。
而在蒲松齡的小說之中,“悍婦”形象在家中呼風喚雨,十惡不赦。她們針對的對象不是繼子,而是家庭里所有的人。但與卡特所持有的觀點不同的是:蒲松齡不管將人物描述得如何惡,他都相信人物可以改邪歸正。
四、結語
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以其跨時代的歷史意義和云譎波詭的想象力,為人們研究女性文學提供了好的范本。而《安吉拉·卡特精怪故事集》則是集結了西方世界的精靈鬼怪、民間故事,為人們展現了不一樣的女性世界。兩部作品中關于“悍婦”形象的對比關照,也為人們進行中西文學比較提供了范本,引導人們更多地關注女性的命運和成長。
(山東理工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