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擬退出萬國郵政聯盟對我國中小跨境電商的警示及應對

楊清

摘 要：2018年10月，美國開始啟動退出萬國郵政聯盟的程序。隨著電子商務的蓬勃發展，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充分利用萬國郵政聯盟規定的低廉“終端費”優勢，大刀闊斧在美國開展業務，其比例占到了在美開展業務的中國跨境電商企業總數的95%。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或對現行國際郵資改革后，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將面臨物流費用急增、運營成本猛漲、供應鏈斷裂、競爭力驟降的困境。基于此，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應未雨綢繆，在選擇物流方式、降低運營成本、維護與開辟市場方面采取積極防范措施，有效化解風險。

關鍵詞： 美國；萬國郵政聯盟；中小跨境電商；警示與對策

特朗普總統上臺后，將“美國優先”的原則在對外政策和國際貿易方面發揮得淋漓盡致，一言不合，美國就任性退群。美國相繼退出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京都議定書、巴黎協定、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等十多個重大國際組織或國際協定。2018年10月17日，美國白宮正式宣布；即日起，美國開始啟動退出萬國郵政聯盟的程序，如果一年之內萬國郵政聯盟不修改現行國際郵資規則，美國將退出該組織。近些年，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充分利用萬國郵政聯盟規定的國際郵資“終端費”規則，大刀闊斧在美國開拓市場，牢牢把控著跨境電商出口業務的主導地位，其比例占到了在美開展跨境電商業務企業總數的95%。美國啟動退出萬國郵政聯盟程序到正式實施還須一個過程，期間或許還出現一定的變數，最終的結果，要么美國退群，要么對萬國郵政聯盟現行規則進行改革。無論結局如何，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將在美國市場失去以往低成本跨境物流的優勢，對于一些缺乏市場競爭力的企業而言，無疑將面臨毀滅性的打擊。

一、萬國郵政聯盟的前世今生

（一）近代郵政的起源

近代郵政起源于英國。1635年英國建立了國家郵政系統，最初，郵政主要為英國皇家提供服務，后來，信函市場需求量急劇擴張，其業務才轉向民間企業和私人，并逐步擴展到國際郵政業務。1840年，英國把重量較輕的國內信函郵資確定為1便士，以維多利亞女王肖像作為標志，采取黑色油墨印制了世界上第一枚郵票，后世廣為流傳為“黑便士”。隨即，140多個國家紛紛效仿英國發行郵票，掀起了轟轟烈烈的世界郵政革命。郵政系統大都由國家主辦，通過市場運營適當收費，國家財政彌補其資金不足，帶有明顯的公益性特征，國家郵票制度改革是近代郵政公共事業化的主要標志。

（二）萬國郵政聯盟的產生和現狀

隨著國際商務的日益繁榮，國際信函數量與日俱增，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信函交換系統由于缺乏統一標準而顯得錯綜繁雜，這與當時飛速發展的國際貿易相悖而行。建立一套簡單便利國際郵政交換系統的呼聲此起彼伏，1874年10月9日，美國、德國、法國、英國等22個國家在瑞士首都伯爾尼簽訂《伯爾尼條約》，成立“郵政總聯盟”，其宗旨是促進國際郵政業務便利化，解決國際郵資糾紛，向成員國提供郵政技術支持。每年的10月9日因此被確定為“世界郵政日”。1878年，“郵政總聯盟”更名為“萬國郵政聯盟”。目前，萬國郵政聯盟已經成為聯合國的一個專門機構，其總部設在瑞士首都伯爾尼，成員國190多個，基本上囊括了世界上所有國家。

二、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的原因

（一）“終端費”是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的內因

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的導火索源于其國際郵政業務的“終端費”。國際郵政業務中，一個國家發往另一個國家的郵件，需要目的地國家郵政代為遞送，所產生的“終端費”由發件國郵政支付。“終端費”的制定由萬國郵政聯盟所有成員國按照“普適票”原則，一國一票投票決定，發展中國家的數量在萬國郵政聯盟中遙遙領先，加之在萬國郵政聯盟成立時的協議中，發達國家為了支持發展中國家的國際交流，同意將“終端費”長期保持在較低額度。近來，發達國家國內郵件資費猛漲，而從發展中國家流進的國際郵包所執行的“終端費”遠低于市場價格，政府需要巨額財政資金彌補虧空。根據美國郵政服務公司統計，一件2千克的郵政包裹從美國任何一個州流轉，需要花費20美元左右郵資，而中國跨境電商只須支付5美元即可將這樣的包裹發往美國任何一個地方。2018年，美國郵政為處理來自世界各地的包裹，國家財政補貼資金超過1.5億美元。美國認為，萬國郵政聯盟助長了包括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包裹以低廉運費進入美國市場，而美國為此支付了巨額補貼，損害了國家利益。

（二）打壓中國跨境電商產業是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的外因

隨著電子商務的迅猛發展，我國跨境電商企業合理利用萬國郵政聯盟“終端費”規則，將數量龐大的服裝、家用電器、電子產品等日用消費品以低廉的價格，采取“包裹”的形式通過國際郵政系統發往歐美發達國家。2018年我國跨境電商出口規模突破8萬億元，在美銷售額達到5000億元，美國已經成為我國跨境電商的最大買家。我國跨境電商產業逐步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有力促進了我國國際貿易的發展，并且帶動了制造業、物流業、金融業等其他產業的協同創新。我國跨境電商產業的欣欣向榮及發展勢頭的銳不可當，在“美國優先”大行其道的當下，這是美國政府無法接受的，故以退出萬國郵政聯盟為借口進行打壓。

三、美國擬退出萬國郵政聯盟對我國中小跨境電商的警示

美國擬退出萬國郵政聯盟，給我國廣大中小跨境電商敲響了警鐘，不管是美國成功退群抑或修改萬國郵政聯盟現行規章，我國中小電商企業都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困難。

（一）物流費用激增

根據萬國郵政聯盟協議，從發展中國家發往發達國家的郵件，只要重量小于2千克的郵件包裹均享受郵資優惠。按照慣例，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在阿里國際、Wish、速賣通等跨境平臺接到美國買家訂單后，通常將貨物拆分為小型郵政包裹，然后采取國際郵政小包或者E郵寶方式將商品投寄到美國，美國郵政再將商品送達客戶。目前，從中國寄往美國的1千克國際小包郵資為12美元，E郵寶為13美元。一旦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或改革國際郵政規則，在失去運費優勢后，加上郵政系統時效性差的弊端，我國一些中小跨境電商企業或將被迫選擇國際商業快遞公司，如果改為選擇敦豪（DHL）、聯合包裹（UPS）、聯邦快遞（FedEx）等三大國際快遞，運費將高達46美元，是郵政資費的3.5倍，這對我國一些長久以來習慣于低成本經營的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將是致命的打擊。

（二）運營成本猛漲

為應對經濟下行的壓力，2018年我國在既有的13個國家級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基礎上新設了22個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全力推進跨境電商產業的發展。許多中小企業也借機一掃在國內市場競爭不順導致業績不振的頹勢而重逢生機，跨境電商業務如火如荼，成為我國對外貿易新的增長點。長久以來，企業運營成本高漲是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在發展過程中普遍遭遇的老大難問題，跨境電商的運營成本除物流費用外還包括商品生產成本、人力資源成本、貨物組配成本與貨物通關成本等諸多要素。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或對現行國際郵政規則進行改革后，跨境物流成本的上升將產生連鎖反應，為提高商品國際競爭力，跨境電商企業將迫不得已提升產品質量，重構物流網絡，從而導致其他成本的急劇上升，累及企業整個運營成本，這對于目前尚掙扎在生存邊緣的一些中小跨境電商企業而言無異于雪上加霜。

（三）跨境供應鏈斷裂

缺乏完整高效的供應鏈一直是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面臨的切膚之痛。跨境電商供應鏈核心要素包括終端消費者、國際購買平臺、生產商、供貨商、物流企業等，服務高效、質量一流的供應鏈與鏈條上每一個成員的精益求精和通力合作密不可分。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雖然總數多，但單個企業勢單力薄，平均成交量少，缺少與國際供應鏈合作伙伴討價還價的籌碼，因此，很少有中小跨境電商企業重視優質供應鏈的打造，甚至一些中小跨境電商企業以利潤作為選擇供應鏈合作伙伴的主要參考指標，在商品采購上以次充好，在平臺管理上弄虛作假，在物流方式選擇上追求低價而忽視質量。如此種種，在國外消費市場造成了極為不利的影響。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或對現行國際郵政規則進行改革后，這些中小跨境電商企業的低價優勢喪失殆盡，建立在利潤基礎上、缺乏牢固合作關系的供應鏈成員將分崩離析，原本脆弱的供應鏈將更加支離破碎。

（四）市場競爭力驟降

當前，我國跨境電商出口業務出現欣欣向榮的態勢，國際小型郵政包裹作為跨境電商出口業務的主流物流形式得到了業界的普遍推崇。萬國郵政聯盟的郵政包裹運輸線路基本上已經覆蓋全球。國際郵政在運輸的時效性方面雖然不及海外快遞專線和海外倉配送，但價格低廉。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在美國市場起步較早，借助于萬國郵政聯盟的政策優惠，為美國的消費者提供物美價廉的中國商品，得到了美國消費者的廣泛認可，已經初步形成了較為穩固的市場。一旦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或對現行國際郵政規則進行改革，我國通過跨境電商輸往美國的一些原本低附加值、低價格的商品將大幅度提價而失去價格優勢，美國消費者將選擇其他國家進口的替代品，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在美國將失去競爭力。

（五）世界其他市場恐受波及

除美國外，萬國郵政聯盟成員還包括歐盟、日本、韓國等經濟發達國家，我國中小跨境電商在這些國家所占的市場份額也不可小覷。同美國一樣，上述國家在處理我國跨境電商郵政包裹時也執行萬國郵政聯盟協議規定的優惠郵資，國家財政彌補了巨額虧空。一些國家對我國跨境電商商品以低廉價格和優惠“終端費”占據本國市場頗有微詞。雖然目前尚未出現其他國家要求退出萬國郵政聯盟和改革國際郵政規則的現象，但在經濟利益面前，西方發達國家一向具有跟風美國圍堵中國的傳統，一旦美國退群或對現行萬國郵政聯盟規則進行改革，歐盟、日本、韓國等可能跟進仿效，屆時，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四面受敵，在世界跨境電子商務市場上將愈發艱難。

四、應對之策

（一）多種形式組合降低物流費用

當今，世界各國郵政都遇到了發展的瓶頸，一方面，郵政作為保障公民基本權利的工具，具有公益性的特點，另一方面，在市場經濟條件下，郵政面臨眾多快遞、物流企業的競爭，具有市場化特征。各個國家都希望本國郵政系統既要滿足公民基本利益需求又要減少國家財政支出。毋容置疑，以商業化和市場化為主導，兼顧公益性，是今后世界各國郵政系統改革的主要趨勢。不可否認，國際郵件的性質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由過去的信函轉變為網購商品，跨境電商已經改變了以往郵政業務的公益性質，且跨境電商郵政包裹涉及到各個國家的利益分配問題，在跨境電商發展格局不平衡的時代，繼續沿襲萬國郵政聯盟陳舊的資費標準絕無可能。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應該對此具有清醒的認識，在選擇物流方式上要通盤考慮，除國際郵政包裹外，還應采用專線運輸、商業快遞、海外倉配貨等多種組合形式，將跨境電商物流費用降到最低程度。

（二）本土化運營控制運營成本

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的運營成本主要花費在企業自身的經營管理上。基于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或改革國際郵政規則后中小跨境電商企業運營成本急增的不爭事實，建議中小跨境電商企業采取本土化經營策略，將企業運營成本進行合理分散，降低市場風險。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體量較小，缺乏資金，難以在他國市場單打獨斗，可以采取報團取暖的方式，數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聯合起來在消費國開辦公司，由當地公司操作我國跨境電商業務。不具備實力在國外開辦公司的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可在消費國尋找當地代理公司，由代理公司經營我國跨境電商業務。此舉既能避免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直接面對跨境郵資糾紛，又能合理轉嫁企業運營成本。

（三）多元化視野構建穩健供應鏈

高效質優的跨境供應鏈一般具有“自主營銷、直接采購、國際化合作”等顯著特征。跨境供應鏈的媒介是口碑良好的電商平臺，通過電商平臺，跨境電商首先根據國外消費者需求確定“柔性訂單”，然后根據商品特色在不同國家公開招商進行“訂單生產”，最后選擇最優送貨方式將商品送達客戶。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要盡量選擇國際知名的跨境電商平臺，如亞馬遜、eBay、速賣通等，這些平臺經過多年經營，在消費者群體中已經樹立了質優價廉的良好信譽；同時，在確定生產商時，為尋求價格優勢，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應該向多元化采購方向發展，例如到價格更低的東南亞國家采購，但必須嚴格把控商品質量；在選擇供應鏈最后一環的配送商時，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除繼續與消費者所在地國家的郵政系統保持良好合作關系外，應盡快與敦豪、聯合包裹、聯邦快遞等國際快遞公司開展合作，保障貨物運送質量。

（四）布局海外倉提升企業競爭力

在跨境電商消費國布局海外倉是應對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或改革國際郵政規則的最有效手段。海外倉在提升跨境電商企業市場競爭力方面具有以下優勢：一是降低物流成本。跨境電商企業通過廉價海上運輸提前將貨品運到消費國，然后儲存在海外倉，利用當地物流企業完成終端投遞，可以大幅度節省物流成本；二是提高送達的時效性。海外倉采取提前備貨、即時送達方式，發貨時間短，送貨速度快，與國內配送具有相同的送貨速度；三是方便退貨和換貨。以前跨境電商退換貨必須返回發貨地，周期長，難度大，成本高；四是拓展銷售商品種類。以往跨境電商采用國際郵政運輸的都是單個重量小于2千克的小型商品，海外倉可以成功突破跨境電商只局限于銷售小型貨物的瓶頸，能夠滿足消費者對商品多元化的需求。但海外倉對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的資金規模、供應鏈管理、庫存控制等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為節省成本，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可聯合建立海外倉或者租借其他成熟企業的海外倉。

（五）積極應對市場變化

當前，我國絕大多數中小跨境電商企業還處于拼價格、拼規模的粗放經營階段，一旦市場風吹草動，則遍地傷痕累累。未來，跨境電商的競爭發展趨勢肯定從價格和規模的比拼轉向精細化管理和服務質量的比拼，一些滿足現狀、不思進取的跨境電商企業將被淘汰出局。盡管當下只有美國在叫囂退出萬國郵政聯盟，尚未出現隨聲附和者，但對現行萬國郵政聯盟“終端費”進行改革肯定是板上釘釘。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早辟蹊徑，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應勇于出擊，積極應對市場變化。首先，要認清跨境電商的未來發展趨勢，不管美國是否退群，世界跨境電商發展的潮流難以抵擋，跨境電商整體走貨量仍然將高速增長，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依然存在做強做大的發展機遇；其次，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要緊緊把握萬國郵政聯盟改革的機會，美國退出萬國郵政聯盟或對其規則進行改革，面臨困境的不只是我國跨境電商企業，世界其他國家跨境電商企業也難逃其禍，誰能夠頂住壓力誰才能最終占據跨境電商市場。我國中小跨境電商企業要積極維護現有市場、開發和培育新市場，對于現有市場，要向消費者提供無微不至的增值服務，關心當地公益事業，提高企業知名度和美譽度。至于新市場，要聘請當地專業團隊設計符合本國國情的跨境電商方案，推動有實力的賣家和買家進入新市場，避免出現水土不服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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