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與監(jiān)管

摘 要：善治是高校教育智庫治理的最終目標，而有效的監(jiān)管則是實現(xiàn)其善治的重要保障。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就是通過有效內外部治理，發(fā)揮出自己的優(yōu)勢和特長，能夠“靠得住、用得上、用得好”。其內涵可歸納為五個方面：能夠不受干擾地開展研究，能夠針對性提出管用的方略，能夠建立符合自身活動特點的組織設計，能夠在政策共同體內擁有廣泛的知名度以及能夠積極搭建交流平臺有序促進教育政策協(xié)商等。高校教育智庫的監(jiān)管則是監(jiān)管主體為督促高校教育智庫接受和遵從活動規(guī)則而對其采取措施，使其致力于追求教育公共利益最大化，促進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

關鍵詞：高校教育智庫;善治;監(jiān)管

高校教育智庫是智庫的一個類別，是專注研究教育政策的新型智庫，具有智庫的一般特征。所謂的智庫在著名智庫研究專家麥根和理查德·薩巴蒂尼看來，就是公共政策的研究、分析和參與機構，目的在于使決策者在信息充分的情況下作出有依據(jù)的決策。[1]公允地說，目前高校多學科交叉的平臺或多或少地具有上述智庫內涵的一般特征，因此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稱之為智庫。但高校教育智庫不同于以往的教育研究中心，主要在于其要探索智庫運作的新體制和新機制，充分發(fā)揮智庫的應有功能和作用，使得重大教育決策建基在更為科學的充分的證據(jù)之上，即實現(xiàn)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

一、高校教育智庫善治的內涵

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就是指通過有效內外部治理，發(fā)揮出自己的優(yōu)勢和特長，能夠“靠得住、用得上、用得好”。那么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有哪些內涵呢？著名智庫研究專家戴安娜·斯通把世界頂級智庫之一的布魯金斯學會的“獨立性、高質量和影響力”座右銘視為教育智庫善治的基本內涵。所謂獨立性指研究不受狹隘利益集團的束縛，保持相對而非絕對的獨立和自主。高質量指能夠進行思想生產，提出一流的政策建言。影響力指關注市場和推廣，能夠對政策研制施加影響。[2]曾在華盛頓五個最大的智庫任職近半個世紀的專家默里·韋登鮑姆，從自身豐富實踐經驗出發(fā)對戴安娜·斯通的觀點進一步補充，他認為鑒于公共事務的復雜性和因果鏈條的不確定性，不管多么高端的高校教育智庫很多時候在提出解決方案時也會力所不逮，與其閉門造車不如把問題公開提交全國范圍內討論，經過協(xié)商達成共識。在他看來，善治的高校教育智庫要能夠促進政策協(xié)商。[3]默里·韋登鮑姆注意到了離開公眾的廣泛參與會導致教育政策“未充分代表”，難以達成“納什均衡”。在筆者看來，他顯然忽視了這種可能性，即由于既得利益集團的不懈誤導而導致的廣泛協(xié)商又會演變成“群體性迷思”。因此善治的高校教育智庫還必須發(fā)揮引導和啟蒙作用，體現(xiàn)出有序推進教育政策協(xié)商的特征。上述特點主要是以西方教育智庫為樣本對高校教育智庫善治特征進行的歸納和描述，雖然很大程度上反映出教育智庫善治的一般規(guī)律，但考慮到高校教育智庫誕生于不同西方的文化和制度環(huán)境，因此必須結合中國高校教育智庫實際進行創(chuàng)新性的借鑒和轉化。在筆者看來，上述僅四個善治特征的概括還不能充分解釋和引導中國高校教育智庫走向善治。筆者曾通過比較研究發(fā)現(xiàn)西方教育智庫發(fā)展較早，內部治理較成熟，普遍采用適合智庫活動特點的扁平制組織制度，而我國目前高校教育智庫去行政化不力，大多保持了科層化組織設計，并不能很好地適應高校教育智庫運作機制特點。[4]因此描述和理解中國高校教育智庫善治的內涵必須再補充一條，即從科層化走向扁平制。據(jù)此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內涵可歸納為如下五個方面：能夠不受干擾地開展研究（相對獨立性），能夠針對性提出因應之策（方略要管用），能夠建立符合自身活動特點的組織設計（保證運轉的持續(xù)性和適應性），能夠在政策共同體內擁有廣泛的知名度（塑造影響力）以及能夠積極搭建交流平臺有序促進政策協(xié)商等。

（一）高校教育智庫的獨立性

高校教育智庫善治的首要特征是能夠不受不良干擾地開展研究，保持相對的獨立性。目前高校教育智庫普遍具有半官方性質。人們通常偏向認為半官方的性質會影響其功能客觀公正的發(fā)揮，因為半官方的性質使其依附于行政意志，而喪失了獨立自主的能力和不偏不倚的學術立場。除此之外，人們還認為高校教育智庫是宏觀治理體系中的關鍵環(huán)節(jié)，應當具有自主性，并期望其獨立于行政權力的場域之外。從西方經驗來看，高校教育智庫通過教育規(guī)劃方案及大型政策調研方案等為行政部門提供決策服務，屬于在管辦評之外獨立的“第四方”機構。從中國實際來看，高校教育智庫可能是另外一種樣態(tài)。高校的首要任務是知識生產與傳承，為教育行政部門提供決策服務只是附加職能，因而存在針對性不強的問題。決策咨詢有不同于學術研究的自身“套路”。尤其是決策方案的細節(jié)設計和規(guī)制的力度拿捏，離開了實踐智慧決策方案就成為了“不接地氣”的理論花瓶。從實踐來看，大學教授更注重決策方案的完善和理論論證，缺乏決策方案在政治議程的妥協(xié)、博弈以尋求決策者支持的技巧。因此就提供決策方案研制乃至有技巧地進入政治議程而言，政府內設的教育研究機構由于有專門的業(yè)務部門和專業(yè)的人才其實更為專業(yè)。當然這并不是說政府內設智庫就可以暢通無阻地影響議程結果。即使是內設智庫也如韋斯指出的那樣，智庫不是通過得出具體成果或具體建議而滲入到政策制定過程中，而是通過其與決策者反復互動以便影響決策者思考政策問題的方式，從而間接滲入政策制定過程實現(xiàn)的。[5]

因此高校教育智庫完全獨立于權力之外，既不現(xiàn)實也不可能，因為智庫與政府保持密切聯(lián)系是其功能得以發(fā)揮的重要基礎，而且智庫研究就是為政府決策服務，依賴政府收購服務。[6]那么高校教育智庫如何保持其相對獨立性呢？高校教育智庫可以立足于高校但要相對獨立于高校，尤其在人、財、物方面具有相對自主權，成為高校直接領導下的智庫，地位要比二級學院高一些，與其它部門之間只是業(yè)務關系，避免了受碎片化的高校內部各部門利益掣肘的問題，使得高校教育智庫靠自己的信息資源、業(yè)務準則和實踐智慧獨立地進行客觀無偏的判斷，最大程度地保證研究成果的公益性和公正性。這種改革模式仍然保留其半官方的性質，以便使其能夠在體制內最大程度上獨立運行，避免了受權力部門的直接干預，實現(xiàn)了科爾曼所倡導的對教育智庫研究的“保護”。[7]這種改革安排既保障高校教育智庫追求公益的非營利性品格，又加強政府政策研究能力。[8]

（二）高校教育智庫的實用性

高校教育智庫善治的第二個內涵就是能夠提出管用的方略，具有實用性。高校教育智庫建設重點是專注高端課題和在高端期刊發(fā)表論文（頂天）還是聚焦撰寫能被政府部門采納的政策報告（立地）？為了深入闡述這個有爭議的問題，舉一個眾所周知的例子。中國古代文獻有兩部杰出的軍事經典，分別是《孫臏兵法》和《孫子兵法》，二者在西漢初期同時流行，但二者的命運卻相差懸殊。為什么在后世《孫臏兵法》淪為佚書，而《孫子兵法》卻名盛千古？問題就在于前者多談的是當時歷史條件下的具體的戰(zhàn)術戰(zhàn)法，從實用性角度來看其比后者更“立地”，但隨著時代變遷和科技的進步，當時的實用功能逐漸消退，以至于湮沒在歷史煙塵中。相比之下，《孫子兵法》并不著重具體的戰(zhàn)術戰(zhàn)法，而是把軍事理論的探索上升到哲學高度，也就是“頂天”。其高度概括的抽象性被遷移到經濟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成為現(xiàn)代管理創(chuàng)新思想的重要來源。孫臏雖是不遜于孫武的偉大軍事家，但必須承認其“立地”的《孫臏兵法》沒有“頂天”的《孫子兵法》影響之巨。不可否認，承擔高端課題和在高端期刊發(fā)表論文對高校教育智庫提升權威確有很大幫助，如果論文和觀點被證實增進了知識創(chuàng)新或積累還能名垂青史。而決策方案則是針對性地指向行動或實踐的改進，時過境遷之后往往像《孫臏兵法》那樣被掩埋在歷史深處。參與決策方案研制的專家往往難以青史留名。可見，做一個聚焦撰寫能被政府部門采納的政策方案的“立地”專家，除了需要具備嫻熟的政策理論儲備和應用開發(fā)的能力，更要有甘于平凡、淡泊名利的高尚情操。

高端課題或者高端論文對決策方案的貢獻也沒有人們通常認為的那么大。一般而言，一項高端課題或者一篇高端論文通常只提出和驗證一個假設，而不能面面俱到，這是學術研究的常規(guī)套路[9]，其目的是為了用嚴謹而便于控制的手段取得研究數(shù)據(jù)的科學性、可靠性和可重復性。基于一個假設取得的結論盡管嚴謹和科學，但其所能提供的政策含義通常十分有限。盡管如此，高校教育智庫仍然不能輕視理論創(chuàng)新，同時也要注重應用開發(fā)——提供決策咨詢和專業(yè)服務。如美國蘭德公司就提出過博弈論和理性選擇理論等獲得諾貝爾獎的重大理論創(chuàng)新成果，但蘭德公司同時注重政策分析和應用開發(fā)研究。蘭德公司是把理論創(chuàng)新與應用開發(fā)成功結合的一個光輝范例。不僅頂天，高校教育智庫也要立地，也就是說把“孫臏”和“孫武”結合起來。有人認為評價智庫不能按照高校的體系，只看發(fā)表論文數(shù)，智庫評價要看咨詢建言的質量。[10]在筆者看來，“頂天”的工作當然需要去做，否則就可能造成政策導向嚴重脫離研究的前沿，可能造成理論貧困。同時做好“立地”，做好政府委托的重大政策項目調研，利用云計算等手段，把研究成果不斷轉化為基礎數(shù)據(jù)，形成自身獨特的數(shù)據(jù)鏈和專門的情報信息網絡，可在重大教育決策領域發(fā)揮不可替代的影響力和權威性。

“頂天”與“立地”并不矛盾，二者的結合是善治的高校教育智庫實用性的呈現(xiàn)，也是培育核心競爭力的重要舉措。二者成功結合的基礎在于進行團隊建設，這是提高咨詢建言的質量的關鍵。智庫要培養(yǎng)和吸收高學歷人才，以韓國對外經濟政策研究院（KIEP）為例。2013年其總人數(shù)為187人，其中59人為外國學位，其中美國大學學位占70%，博士學位有42人。[11]一定比例的高學歷人才是高校教育智庫團隊建設不可或缺的組成要素。團隊建設中引進人才要多元化，遵循才能互補、氣質相容的原則，保障協(xié)同創(chuàng)新。高校教育智庫有了人才做依托，就可為教育行政部門決策者提供準確的教育信息、專業(yè)的知識、熱點觀察結論、區(qū)域戰(zhàn)略思路及政策建言，“快速地為政治事件提供創(chuàng)新性的反應，為志趣相投者提供創(chuàng)新策略訓練”[12]。

（三）高校教育智庫的扁平制

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就是要建立符合自身活動特點的扁平機制。雖然高校教育智庫具有官方或半官方的性質，但并不意味著其組織設計一定要因循科層制。科層制發(fā)軔于19世紀初期。正如奧斯本和蓋布勒所指出的那樣，這種在工業(yè)時代發(fā)展起來的具有遲緩、集權的科層體制，專注于各種規(guī)章制度和指揮鏈，日益呈現(xiàn)出封閉、僵化、效率低下等弊端，已經不能再有效運轉了。[13]因而科層制也不能適應高校教育智庫善治的需求。高校教育智庫屬于學術研究機構，是精英專業(yè)人員的集中地。如果強制施行科層制度，勢必會激起“專業(yè)-科層”的沖突。[14]高校教育智庫為了保障其生機和活力，必須鼓勵其成員的“專業(yè)自治”。國外研究表明，發(fā)展最為興旺的智庫都有激烈的觀念交鋒和競爭[15]，“專業(yè)自治”可以從管理的角度保障成員思想的異質化和競爭性，同時也有效化解與“科層控制”的沖突。因此善治的高校教育智庫應從科層制轉向學術機構的扁平制。

所謂扁平制，就是對傳統(tǒng)科層制的突破與創(chuàng)新發(fā)展，即減少組織層級和管理環(huán)節(jié)，實施任務和目標分解，采取分權式管理，各分權部門人員一般不固定，依據(jù)項目需求流動輪崗，實現(xiàn)人盡其才、才盡其用，提高管理效率和效能。扁平制通過管理重心下移，賦權專業(yè)人員發(fā)揮潛能，有利于應對快速變化的環(huán)境挑戰(zhàn)，提高組織的適應性。高校教育智庫可借鑒韓國政府研究機構的扁平制模式。韓國政府研究機構一般設有院長1人，副院長1人，審計員1人，副院長和審計員直接對院長負責。一般情況下，由副院長直接管理各研究部門和研究支持部門。[16]特色高校教育智庫可以考慮設院長、副院長等組成管理層，其下管理各研究部門和研究支持部門。

（四）高校教育智庫的影響力

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意味著其能夠在政策共同體內擁有廣泛的美譽度，努力在政策制定中彰顯作用。[17]國際上高端教育智庫普遍注重宣傳，利用期刊、叢書、簡報、講座、網絡等媒介來提升影響力。有的提出“不僅是思想的庫、更是行動的庫”的口號，積極在國外設立辦事處，擴大國際影響力和爭奪國際教育事務的話語權。以美國教育政策中心為例，在1996-1998兩年間，其與美國家長-教師協(xié)會合作舉辦了80多場社區(qū)論壇，討論實施其所參與研制的《不讓一個孩子落后》法案的情況，向美國民眾宣講政策，擴大學術影響力。美國教育政策中心非常注重與傳統(tǒng)媒體合作，截止2010年6月，在它發(fā)布的63份研究報告中，有38份是以新聞稿的形式傳播給公眾。[18]據(jù)統(tǒng)計，從2001 年到 2006 年，美國教育政策中心創(chuàng)始人詹寧斯的言論被媒體引用的次數(shù)在全國排在第四位，體現(xiàn)出作為教育政策意見領袖應有的話語權和影響力。[19]

二戰(zhàn)之后至今，美國一直把教育與綜合國力的提高和未來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20]，“保持美國領先地位，教育改革勢在必行”成為超越黨派、階層和朝野的共識。[21]教育決策越來越倚重高校教育智庫，由此激發(fā)了高校教育智庫的蓬勃發(fā)展。為了獲得更多的政府購買服務，高校教育智庫之間日益展開了激烈的形象推廣的競爭。反觀我國高校教育智庫，長期普遍不受重視，所處的壟斷地位使其幾乎“豁免”了競爭的威脅，喪失了塑造自身形象的意識，造成其輕視宣傳和不看重影響力問題。這顯然不利于其專業(yè)能力建設和核心競爭力的提高。隨著社會理性表達意見渠道的拓展，政府教育智庫的崛起和社會教育智庫的涌現(xiàn)，各類高校教育智庫之間的競爭日趨激烈。各類高校教育智庫對此宜未雨綢繆，立足于提供基于充分證據(jù)的咨政產品，吸收國外高端教育智庫發(fā)展的經驗，積極宣傳和推廣品牌形象，擴大業(yè)內影響力。除了與傳統(tǒng)媒體展開合作，向民眾宣講政策建議和主張，引領教育輿論潮流外，更要積極與數(shù)字化互動式新媒體合作，利用新媒體的即時性、全面性、互動性等傳播學特征，成為新媒體中的意見領袖。意見領袖對左右輿論的教育價值判斷和教育觀點的潮流走向舉足輕重，爭當意見領袖就是搶占輿論制高點。此外，與新聞客戶端等新媒體合作，還可以發(fā)揮“議程設置”的功能。高校教育智庫由此建立學術權威，推廣品牌形象，塑造影響力。

影響力決定了話語權。有了話語權，高校教育智庫就能順利進入世界“教育政策市場”，引領世界范圍的教育政策輿論生態(tài)和發(fā)展趨勢，為國家利益服務。事實上任何智庫都是為國家戰(zhàn)略服務的。Alex Abella研究在世界舞臺上具有“非凡的、廣泛的影響力”的蘭德公司歷史時發(fā)現(xiàn)，“它自成立以來一直是美國理念不斷傳播的倡導者、規(guī)劃師和侍奉人”[22]。高校教育智庫理應自覺擔當國家教育理念軟實力輸出的“倡導者、規(guī)劃師、侍奉人”責任，尤其要配合“一帶一路”國家戰(zhàn)略進行謀劃，赴沿線國家開展實地調查和對策性研究，開辟外交接觸的“第二管道”，與沿線國家共商、共建教育市場的準入標準，為中國教育優(yōu)質教育資源參與當?shù)亟逃卜展┙o出謀劃策，為中國教育跨境服務的國際合作規(guī)劃或協(xié)議進行前瞻性設計。

（五）高校教育智庫的協(xié)商性

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是通過積極搭建交流平臺，有序促進教育政策協(xié)商來實現(xiàn)其使命。目前教育智庫對其機構使命普遍有比較狹隘的理解，即僅僅把為政府教育決策服務視為己命。為政府教育決策服務是高校教育智庫存在的根基，高校教育智庫的使命就是要影響政府的教育決策，并向決策者推銷教育思想和教育政策分析，這樣就促使高校教育智庫通常去與權力更大的政府精英交往。為追求最大影響力，并在研究議程上力爭迎合少數(shù)政府精英的偏好，這就是所謂的高校教育智庫向上追求。向上追求可以使得高校教育智庫專家在大學和政府之間流動，提升人力資本，使得高校教育智庫成為行業(yè)領袖的集聚地和名人庫，保持高校教育智庫實時更新思想，不致變得落伍。這是值得肯定的。然而，斯通指出：“如果智庫只與精英群體過從太密，其公正客觀的聲譽也會受到不良影響。”[23]因此，高校教育智庫同時還必須承擔一項重大的使命，就是為公眾參與咨政方案的研討“鋪路架橋”，在這個過程中啟蒙公眾并使其提高覺悟，實現(xiàn)理性對教育壓力的疏導。這就是高校教育智庫的向下追求。遺憾的是，這一向下追求的使命目前卻有意或無意被高校教育智庫輕視了，即使一些標榜為高端的高校教育智庫亦是如此。

目前高校教育智庫非常注重人才的精英化，誤以為擁有了所謂的精英團隊就有了學術公信力和知識權威性，就有解決一切重大教育難題的“通用模板”。眼睛只盯著高層官員的偏好，輕視教育政策話語的公共參與性和公共協(xié)商性。有些高校教育智庫有意或無意地在專家議程中使用高深的行業(yè)術語把普羅大眾拒之政策協(xié)商的門外。其實很多時候，高校教育智庫對社會面臨的重大教育問題進行公開性討論比“閉門造車”式的研究更有價值。Glenn C.Savage通過研究美國CCSS（共同核心）政策研制過程發(fā)現(xiàn)，該政策是經濟精英通過資助智庫來推動經濟精英的訴求，與教育改革利益相關的其他公民則被邊緣化，CCSS就成了少數(shù)精英壟斷決策的結果，導致了此起彼伏的抗議。[24]美國教育智庫向上追求的不良后果可為我國高校教育智庫建設提供鏡鑒。因而高校教育智庫必須成為教育政策有序協(xié)商的平臺，才能有效防范被狹隘的既得利益集團“俘虜”的風險。對此，高校教育智庫有必要把其擬制的咨政建言方案由“學術體”轉變?yōu)橥ㄋ滓锥摹按蟊婓w”，采取在線討論、興趣小組、系列會議等方式與公眾建立反饋機制，有序提升教育議題的協(xié)商效果，使得咨政建言方案聚合多方智慧和表達多數(shù)人的利益訴求，形成“納什均衡”，走出政策草案停留紙面而不能有效落地和實施的困境。總之，高校教育智庫向上和向下追求都是必要的，不可偏廢其一，在操作中要把握平衡。

二、高校教育智庫的監(jiān)管

如上所述，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是高校教育智庫建設的最終目標。但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目標是自發(fā)秩序的“無意為之”還是監(jiān)管主體“有意為之”的結果？筆者看來這并不矛盾。從宏觀角度來看，任何治理機制都是自然演化的結果，所謂“天下大勢，浩浩湯湯，不可阻擋”。從微觀層面來看，則是監(jiān)管主體與各類型教育智庫“合力”作用的結果。監(jiān)管者發(fā)布引導和獎罰規(guī)則，破壞規(guī)則的高校教育智庫，必將接受懲處;如果它們服從規(guī)則，將會得到肯定和鼓勵。其它高校教育智庫將會模仿接受和遵從規(guī)則的行為，如果有足夠多的高校教育智庫爭相仿效遵守和接受規(guī)則，就會在共同體內形成一個“臨界多數(shù)”，逐漸地新的制度就會生成出來[25]，就能在微觀層面達成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目的。因此所謂高校教育智庫的監(jiān)管就是監(jiān)管主體（政府、非政府組織等）為督促高校教育智庫接受和遵從活動的規(guī)則而對其采取措施，使其致力于追求教育公共利益最大化，促進高校教育智庫的善治。就監(jiān)管內容來說，主要監(jiān)管高校教育智庫的政策研制是否受到不當干擾（包括來自政府官員的偏好干擾和利益集團的俘虜），高校教育智庫所生產的方略是否實用和真正解決問題，高校教育智庫是否引領輿論潮流和是否具有影響議程設置能力，高校教育智庫是否促進了教育政策協(xié)商等。高校教育智庫的監(jiān)管，主要圍繞上述監(jiān)管內容展開設計。

（一）完善法治

從國外的經驗來看，一般有健全的與決策咨詢相關的法律做依托，為各類智庫的咨政活動提供明晰的規(guī)則和指引。以美國為例，“智庫”一詞沒有出現(xiàn)在法律里面，而是以法人的形式寫進法規(guī)中，并受到法律的約束和規(guī)范。申請成為免稅的非營利的智庫組織，作為法人就要履行相關的法律責任，承擔相關的法律義務，在法律框架下循規(guī)蹈矩，依法運作，一旦違法就要受到有關法律的制裁。具體的法律文件有《聯(lián)邦政策咨詢委員會法》、《美國聯(lián)邦所得稅法》、《從政道德法》等。這些法律明晰規(guī)定了智庫的權利和義務，明令禁止智庫從事實質性的宣傳活動或其他影響立法的活動，明令禁止在智庫就職的前政府官員利用原來關系對在現(xiàn)政府里面工作的老同事進行游說，嚴格限定他們解密期限，“具體期限根據(jù)職務的高低而定，從一年至五年，甚至終身”。[26]政府官員或者社會組織一般不直接干預高校教育智庫的政策研制工作。目前高校教育智庫的治理缺乏清晰的相關法律依托，對政府官員的偏好干擾和利益集團的侵害防范不足，因此建議借鑒美國經驗，及早研制并出臺具有我國社會主義特色的《智庫法》，為高校教育智庫的運作塑造良好的法治生態(tài)。

（二）促進競爭

當下社會教育智庫的發(fā)育很不成熟，為了促其成為思想市場上的高校教育智庫的有力挑戰(zhàn)者和競爭者，提高高校教育智庫政策影響力和促進教育決策民主化的能力，政府監(jiān)管要能促進競爭。所謂促進競爭就是為了打破高校教育智庫因在思想市場上的壟斷地位造成的咨政失靈，對弱小的社會教育智庫進行政策扶持和傾斜，大力培育和支持社會教育智庫發(fā)展，動員更多的資源和“社會資本”進入這個市場。如通過整筆撥款、分類資助、整筆資助、稅收優(yōu)惠、合同等外包手段[27]，加強社會教育智庫的公信力建設和基本能力建設，提高其影響議程設置的能力，使之成為供給教育政策和教育戰(zhàn)略研究的重要平臺和重要載體。這個扶持政策和監(jiān)管者俘虜不同。促進競爭不是出于尋租目的，而是為了培育思想市場的良好競爭生態(tài)，政府主動作為和調節(jié)。實施的目的在于通過傾斜資助社會教育智庫的發(fā)展從而破解高校教育智庫的壟斷地位的問題，激發(fā)教育思想市場的繁榮。

（三）實施監(jiān)察

國家的監(jiān)察制度改革為高校教育智庫的監(jiān)管制裁提供一柄利劍。監(jiān)察委員會是一個與政府、司法機關平行的國家機關，獨立行使監(jiān)察權力，以此解決行政監(jiān)察覆蓋范圍過窄、反腐力量薄弱分散等問題，強調了對侵害公共利益行為的制裁和問責。監(jiān)察委員會能夠實現(xiàn)對黨員身份的國家公職人員和非黨員身份的國家公職人員的全覆蓋。這輪國家檢查制度改革試點方案明確把公辦的科教文衛(wèi)體等事業(yè)單位的管理人員和群眾自治組織中的管理人員列入監(jiān)察對象范圍，這等于對半官方性質的高校教育智庫構筑一道法治思維的“防火墻”，對于提高高校教育智庫自覺抗拒利益集團的“誘惑”能力和推動形成風清氣正的咨詢業(yè)生態(tài)意義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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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第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