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實功力，鑄就學科實力

吳穎

2018年11月，首屆中國進口博覽會（以下簡稱“進博會”）在上海成功舉辦。鮮有人知曉，成功的背后有多少人的默默付出。進博會開幕前夕，作為進博會定點醫院的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以下簡稱“華山醫院”）感染科接到了一名前來參展的外國部長發熱的病例，華山醫院感染科當即排查，從專業的角度判斷他只是普通的感冒，迅速排除了傳染的可能性，該部長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展臺。上海的每一項重大國際活動，華山醫院感染科都當仁不讓、嚴陣以待，嚴防死守疑難及新發傳染病的侵入，為城市公共衛生安全提供了技術保障。

非典的陰霾尚在記憶中，中東呼吸綜合征、寨卡病毒、埃博拉病毒等的爆發肆虐一次又一次讓我們談之色變。在這一次次的疫情中，我們逐漸認識和意識到感染科的舉足輕重。在非典肆虐全國期間，上海地區無一例醫源性感染！僅有的8個非典病例均來自北京、廣州、香港等其他疫區。以華山醫院感染科翁心華教授擔任組長的上海市防治非典醫療專家組功不可沒。經過60余年的發展，華山醫院感染科更是以感染疾病人數之多、病種之豐富、病情之復雜、診治成功率之高名聞遐邇。本期《上海醫藥》帶您一起走近華山醫院感染科副主任張繼明教授。

《上海醫藥》：華山醫院感染專科創建于1956 年，創始人為著名傳染病學專家戴自英教授，是國內重要的感染性疾病臨床診療中心、首批國家重點學科及博士點。作為華山感染科副主任、肝炎免疫研究室主任，請張教授為我們介紹一下：在國際上，我國在肝病診治方面處于怎樣的水平，有何特色？

張繼明：中國是肝病大國，主要包括病毒性肝病、藥物性肝損、脂肪肝、自身免疫性肝病等。近些年來，隨著國家科研投入的不斷增加，我國在以上各領域都有較多突破，在不少方面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1） 慢性乙型肝炎的流行得到了控制。長期以來，全球接近一半的慢性乙肝感染者在中國，中國是名符其實的肝炎大國。隨著我國乙肝疫苗的廣泛接種，我國乙肝的流行率已從1995年的9.75%減少到2016年的6.18%，20年間慢性乙肝人數減少3 400萬，對全球的乙肝防治作出了突出貢獻。

2） 在乙肝疫苗接種和乙肝母嬰傳播的阻斷方面處于國際領先水平。2017年世界衛生組織（WHO）提出了到2030年消除病毒性肝炎威脅的目標。要求到2030年，乙肝疫苗接種的覆蓋率（3針）達到90%；對于乙肝表面抗原陽性的孕婦，需要積極預防乙肝病毒母嬰傳播，嬰兒出生時乙肝疫苗覆蓋率達到90%。而我國在2016年，3劑乙肝疫苗覆蓋率和出生時乙肝疫苗覆蓋率就已經分別到達99%和96%，提前完成了WHO制定的目標。我國在預防高乙肝病毒載量乙肝患者母嬰傳播方面，也走在世界前列，采用出生時乙肝疫苗接種+乙肝免疫球蛋白（HBIG）注射+懷孕后期抗病毒治療（一般口服替諾福韋或替比夫定），基本可阻斷母嬰傳播（零感染）。

3） 慢性乙肝的治療水平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目前所有FDA批準的抗乙肝病毒藥物均已在國內上市，除富馬酸丙酚替諾福韋（TAF）外，其余藥物均已進入醫保報銷范圍。隨著“帶量采購”措施的實施，藥品價格顯著下降，廣大患者完全可以承受長期治療的費用。此外，我國在探索慢性乙肝新的治療方案、乙肝功能性治愈方面也取得突出成績，走在世界前列。

4） 在肝衰竭的治療、肝癌的治療、肝移植（包括小兒肝移植）、戊肝疫苗的研發和應用等方面，均取得杰出成果，達到國際領先水平。

《上海醫藥》：隨著我國國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及醫療衛生取得的成就，傳統傳染病的控制取得了長足進步，您覺得今后感染科學科發展的關鍵在哪里？

張繼明：隨著人口老齡化發展，危及高齡患者的主要問題將是腫瘤、腦血管、代謝性疾病（如肥胖、糖尿病）、感染，而腫瘤患者放化療后，免疫缺陷的情況下容易出現各種繼發感染；腦血管患者中風后容易合并墜積性肺炎、褥瘡（皮膚軟組織感染）等感染問題；因此學科發展的關鍵還是在于提高對各種細菌、真菌、耐藥菌感染的早期預防、及時診斷和有效治療水平。尤其要降低醫院內感染發生率，規范抗生素的合理使用，降低細菌耐藥率。

《上海醫藥》：張教授您一直長期關注傳染性肝炎的課題研究，連續獲得了許多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作為國家重點學科，您是如何看待對常見病、多發病傳染性肝炎診治的深入研究？

張繼明：隨著乙肝疫苗的廣泛接種，新發感染的乙肝患者數量逐漸下降，但是中國乙肝感染人口基數大，目前仍有8 600萬慢性乙肝患者。此外，目前的藥物主要是控制乙肝病毒的復制，很難清除肝臟內的乙肝病毒，乙肝表面抗原（HBsAg）轉陰率低，所以需要長期（甚至終身）用藥。而在長期用藥的過程中，有些藥物可出現耐藥、副作用，有些患者仍然出現肝癌等并發癥，因此，不能放松對這些長期治療患者的隨訪和監測。未來的研究重點包括：①探索新方案，提高接受長期抗病毒藥物治療患者的功能治愈率（表面抗原轉陰）；②針對乙肝病毒新靶位藥物的研發。如乙肝病毒核心蛋白變構調節劑的臨床研究，已在國內外同步進行，有可能在未來3～5年內上市；③免疫治療，包括治療性疫苗和高效價抗乙肝單克隆抗體的應用等。在應用基礎研究方面，我們重點關注接受抗病毒治療患者出現不同臨床結局的機制，以尋找療效的預測因子；研究乙肝病毒（HBV）持續感染與感染控制的機制，以尋找宿主肝臟組織內具有抗乙肝病毒作用的限制性因子；研究慢乙肝患者免疫學的動態變化，為乙肝的免疫治療提供依據。由此，從臨床問題出發，提出科學假說，通過一系列實驗進行驗證，并借此申請到一系列國家自然基金。

《上海醫藥》：華山醫院感染科經歷了一代代專家的薪火傳承，現已成為我國富有學科影響力的感染科。在中國醫院最佳專科聲譽排行榜已經連續7年排名本專業第一位，是上海市“重中之重”臨床醫學中心，擁有強大的疑難感染病診治的專業團隊、國內最先進的病原體快速檢測平臺和危重感染病的診治平臺，對于治療瘧疾、登革熱、旅行者腹瀉等旅行相關的感染性疾病有著豐富的經驗。華山醫院如何揚長避短逐漸增強學術優勢，形成了華山感染科特色？

張繼明：華山醫院感染科抓住目前感染病學科的發展熱點，組建了以下7個亞專科或團隊：病毒性肝炎研究團隊、真菌感染研究團隊、耐藥細菌研究團隊、結核研究團隊、中樞神經系統感染研究團隊、艾滋病研究團隊和寄生蟲病研究團隊。各個團隊彼此之間相對獨立，但同時保持密切交流、資源共享。

來到華山醫院感染科求醫的患者，大多已輾轉多家醫院，被疑難雜癥折磨得痛不欲生。無論是華山醫院感染科哪一個專業團隊，都時常被告誡：感染科醫生一定要有“感染力”，而一個醫生的感染力，凝聚著他發自內心的、毫不吝嗇的對人民健康的仁愛之心以及對醫療事業的熱忱奉獻。“仁心”+“仁術”，鑄就了華山醫院感染科扎實的做事風格和過硬的專業技能，也成就了強有力的學科實力。

華山醫院感染科還開設了“旅行與發熱”門診，專門為不同年齡、性別、行程路線的旅行者提供出行前專業化個體化的咨詢服務，旅行歸來后相關疾病的診治，是國際旅行醫學協會（International Society of Travel Medicine， ISTM）注冊的旅行診所。

《上海醫藥》：感染病是一個非常大的學科，有的時候遇到的患者“千奇百怪”，疾病也不局限于這個學科，骨科、泌尿科、血液科、消化科等都有可能涉及，這就要求臨床醫生要有很扎實的基本功，同時又有很好的邏輯思維，以及獨立思考的能力，不僅專注于自己的研究領域，對其他領域也要有涉獵。在您看來，從一名醫學生到感染科醫生，需要具備哪些條件。

張繼明：感染科醫生是一種有風險的職業，面對在人類和自然界長期生存的病原體，需要一群對社會有責任感的醫生群體，不懼危險、不畏艱難、滿懷熱情，為城市公共衛生安全保駕護航。我認為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感染科醫生需要具有以下幾點：

1） 不斷學習的能力。感染科與各個學科都有交叉，所以感染科醫生需要能夠不斷學習各個學科與感染相關領域的研究進展，需要學習病理、影像學、臨床微生物學；

2） 團隊協作能力。有個比喻，如果一個華山醫院感染科醫生是戰狼，那么華山醫院感染科就是一個抱團的狼群，課題組內部需要團隊協作，科室內部需要團隊協作，與兄弟臨床科室和輔助科室也需要密切協作。

3） 溝通交流能力。感染科收治患者的病情復雜，作為管床醫生，不僅需要非常強的責任心，也需要非常強的溝通能力，與患者及其家屬進行充分而順暢的溝通。

《上海醫藥》：華山醫院感染科人才濟濟，匯集了全國著名醫學院高材生，您是如何發揮團隊作用，奮發圖強成為一名重點學科的學術骨干、知名專家的？

張繼明：華山醫院感染科成立60余年以來，匯集了一大批名揚中外的醫學專家，都曾在不同的國家進修、學習，各有所長，實驗平臺也一直是一流的，非常適合年輕醫生的成長，每年都會吸收最優秀的醫學畢業生前來學習。留院工作的研究生也是經過層層篩選的。由于亞專科分得比較細，因此，每個課題組的研究方向各不相同，每個人進入團隊后都會找到自己合適的位置，通過幫傳帶，相互影響，共同進步。對于新進的研究生或醫生，我首先要告訴他們的是，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必需富有團隊精神；不問出身（是否名校畢業）和以前的成績，只看行動（是否踏實肯干）；要協調好科研和臨床的關系，避免重科研、輕臨床。對于優秀的醫生，我們會送他們到國外不同的實驗室進修學習，從而打造了一支科研、臨床齊頭并進的醫療團隊。

我之所以取得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績，我首先要感謝培養和指導我的各位感染科前輩以及華山醫院良好的學習和工作環境。其次，個人的不懈努力、以身作則、身體力行、永不放棄也非常重要。

華山醫院感染科蜚聲海內外，他們站在了病原學研究國際競爭的前沿。造福人類，護佑安全，是每一個華山感染科醫者的使命擔當，也是宏圖大愿。腳踏實地，做一名充滿仁愛之心和掌握先進技術的良醫，是他們矢志不渝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