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賭命”拍好劇

鄭智維

“一部戲接一部戲，一個腳印接一個腳印，正是這種高強度訓練，才練就今天敏銳的嗅覺。”

1月29日，北京朝外大街一部電影的籌備處，導演李路和劇組工作人員激烈地討論著正在創作的電影劇本。從2018年7月起，一稿接一稿地修改，前后已經推翻了十幾稿。

普通觀眾對習慣隱于幕后的李路并不熟悉，但其執導的作品可謂家喻戶曉。

2017年，由李路執導的反腐劇《人民的名義》收視率破8，創下紀錄，成為收視排名的“十年劇王”，話題余熱延續至今。

1月10日，李路的“圓夢之作”、年度諜戰大劇《天衣無縫》在江蘇衛視、浙江衛視熱播。采訪前一日，這部劇在兩家衛視的收視率穩居前三。

作為導演，李路的作品不多，但部部質量上乘。除了《人民的名義》、《天衣無縫》成為爆款外，《老大的幸福》、《山楂樹之戀》也均是口碑收視雙豐收的佳作。

爆款背后，有何秘密？帶著這個問題，《民生周刊》記者專訪了著名導演李路。

不為名所累

為了在有效時間內將大部分角色的身份信息與隱藏線索傳遞給觀眾，《天衣無縫》運用交叉剪輯、閃回、倒敘、旁白等大量剪輯手法來處理、展現。

“如果收視率不高，又沒有引起社會強烈反響，在諜戰劇領域又沒有占一席之地，那基本上就失敗了?！闭劶罢跓岵サ摹短煲聼o縫》，李路底氣十足，該劇是他的“圓夢之作”。作為諜戰劇迷，他此前曾追過《潛伏》、《黎明之前》、《懸崖》等劇。

對于網上的各種評論，李路基本不看。直到上映五六年之后，他才去看了《山楂樹之戀》、《老大的幸?！穬刹縿〉脑u論，“如果過多地考慮第三方的想法，勢必會破壞創作上的一些思考。對于創作理念和初衷，自己的一些想法還是要堅持的。”

一部作品上映，成功與否，李路有自己的了解渠道和評判標準：除了衛視收視率和網絡點播量，還有自己的微信朋友圈。

《天衣無縫》熱播期間，不少朋友傳來朋友圈截圖：在香港餐廳、在法國、在飛機上，都有不少人在追劇。

當然，和《人民的名義》熱播期間的反饋是有差距的：小學生演繹的片中經典段落在網絡上爆紅，外國朋友對劇中臺詞倒背如流，高鐵車廂內幾乎所有人都拿著手機在看……

收視率破8，《人民的名義》成為中國電視劇難以逾越的高峰。繼電視劇《渴望》之后，國內沒有哪部電視劇能達到該劇引發的熱度。有朋友力勸李路不要再接拍電視劇，“之前的成績很難超越，要學會愛惜羽毛?！?/p>

有了《人民的名義》這部創下國產電視劇紀錄的作品，李路并不愿意就此完美收官?！啊度嗣竦拿x》過去了，《天衣無縫》也過去了，都是一部作品，一段經歷，不為其徒生煩惱，不會為名所累?！?/p>

剛過知天命之年的他有一種時間上的急迫感，他決定利用好自己創作的黃金期。

2018年底，他確定與著名作家梁曉聲合作，改編創作梁的最新作品《人世間》。這是一部從1970年代寫到當下人間百態的現實主義題材劇。

“和之前的作品完全不同，《人世間》原作120萬字，跌宕起伏的時代奮斗史，格局之大，令人激動?！彼f。

好劇本要靠發現和孵化

作為導演，李路對自己作品的要求近乎苛刻。他坦言，“雖然外界給予《人民的名義》極高評價，但該劇也有遺憾和瑕疵，《天衣無縫》同樣也并非‘無縫。”

而作為影視“觀眾”，李路有著不同常人的觀劇視角：首先是題材，立意決定高度，第二是故事的真實度，第三是演員的真誠度，最后是拍攝技巧。

在李路執導的作品中，同樣注重對細節的處理。

“老檢察長陳巖石在大風廠爬高臺的那場戲，我根據拍攝現場的環境臨時搭建了一個腳手架，年逾八旬的老人跌跌撞撞爬上腳手架的那種焦急和關切一下子就出來了，很多觀眾說這個細節特別感人。”

對于影視劇的選材，李路有著敏銳的嗅覺。因為父母都畢業于復旦大學，李路從小閱讀過很多名著，基本是泡在電影院里。導演專業畢業后，他進入江蘇電視臺，最初分配在文藝部做晚會。

30多歲時，李路就任南京電影制片廠生產副廠長一職，隨后又做了江蘇電視臺電視劇制作中心主任。開始從事影視公司經營和影視劇的投資，最多的時候同時好幾部戲開機，無一失手，因此被稱為影視界的“金手指”。

“年輕時，我就要代表一個省級電視臺經營影視公司和投資影視劇。那是國家的錢，每一部都得確保賺錢，不容許有任何閃失。壓力之大，單純做導演與之無法相比?！彼f。

當年，僅僅看到《人民的名義》前3集的劇本，李路就找到周梅森毛遂自薦。“好劇本一定是自己發現和孵化的，指望別人把好劇本送給你拍，這種事兒發生的機率幾乎為零。”

李路坦言，并非自己天賦異稟，而是當年的平臺太強大，慶幸自己有這樣的經歷和機會?！耙徊繎蚪右徊繎颍粋€腳印接一個腳印，正是這種高強度訓練，才練就今天敏銳的嗅覺?！?/p>

只拍一部

談及自己崇拜的導演，李路給出了名單：《天堂電影院》、《海上鋼琴師》、《西西里島美麗傳說》的導演吉賽貝·托納多雷，《瑪麗婭·布勞恩的婚姻》的導演法斯賓德，《獵鹿人》的導演邁克爾·西米諾……

如果說這些導演有什么共性，那就是產量不高，但部部精品。在他看來，導演的水平主要體現于對作品風格和節奏的把握。

從1993年首次執導電視音樂連續劇《孤星》，到大獲成功的家庭情感劇《老大的幸福》，以及近來的《人民的名義》、《天衣無縫》，李路身上有著極其鮮明的個性標簽。

什么時候拍《人民的名義2》？《人民的名義》成為爆款之后，李路經常被問及這一問題。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絕不會再拍續集。

每種類型劇只拍一部，這是李路的創作習慣，更是始終恪守的原則。一方面，“只拍一部”會給自己帶來新的創作沖動，倒逼自己去學新東西;另一方面，“雖然現在還是創作的最好時期，但畢竟53歲了，也拍不了幾部了。”

事實上，每部爆款背后，都是無盡的艱辛?！案娪皠撟鞑煌?，電視劇導演依然面臨周期短、工作量大的問題，創作中留下的遺憾會更多?！彼f，“電視劇一天要拍上百個鏡頭，而又想追求盡可能達到電影鏡頭的質量，所以不玩命根本不行，每次拍電視劇基本都是連續幾個月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都是在賭命?！?/p>

對于李路而言，曾長期在電影制片廠工作，年紀輕輕就做了生產副廠長，而自己卻沒有導過電影，這無疑是一個遺憾，因此幾部電影的劇本也在同步創作中。

在李路看來，我國每年上映的電影數量很多，但質量良莠不齊，觀眾渴望看到更多打動人心的好電影。不過，現在一個比較好的現象就是，一些商業電影開始注重社會價值，不再純粹消費娛樂，對現實題材的精神提取比原來厚重一些。

然而，拍幾部好電影，并非易事?！半娪昂碗娨晞∈莾煞N模式，僅僅100多分鐘，有的電影卻需要籌備五六年。電影的商業屬性更強，電影投資最終要靠觀眾一張張票錢來回本?！崩盥氛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