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何時變滄桑

彭嘉樂

“我再也不要你來管我了！”說完這句話，我摔門而出。

秋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夜幕下的街道上只有路燈發出不甚明亮的黃光。樹上的最后一片葉子掙扎著不想下落，卻拗不過秋風的殘酷，往下飄飄蕩蕩。樹終于禿了。

昏暗的街道上行人寥寥，他們行色匆匆卻嘴角帶著喜悅，應該是因為想到馬上就要回到溫暖而又溫馨的家了吧。

此刻的我只能默默地獨自行走。又一陣秋風吹過，我瑟瑟發抖，只好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回想起出門前的爭吵，我的心頭就涌起一陣惱怒。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本沉默寡言的父親也變得口羅噦唆唆，平日里芝麻大的事兒也被他不停念叨著。

什么下雨了要記得帶傘，要記得疊衣服，起床之后要把被子疊好，吃完飯要把碗拿進廚房……一天到晚耳邊不停“余音繞梁”。今天我之所以離家出走，也不過是因為他這不停的碎碎念。

我一個人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心里只覺得悲涼，想找個長椅坐下來慢慢想法子，于是往小區門口走去。

突然間，我愣住了。那個倚著欄桿四處張望，像在搜尋什么的人是父親嗎？

不，不是的，那才不會是父親。

父親是高大的，小時候我跟在父親身后跑，父親就像巨人一般把我高高舉起，而那個人，背影顯得如此滄桑，像是為兒女操碎了心，經受了許許多多的心理折磨。

父親的頭發是烏黑濃密的，而那個人，一陣秋風拂過，還能看見他頭上藏在黑發下的一絲絲白發。

父親的臂膀是壯碩的，我可以坐在父親的肩頭，接受其他孩子投來的羨慕眼光……

那個人漸漸轉過身來望向我這一邊。竟然……竟然是父親。

我的淚水瞬間就盈滿了眼眶。那個人怎么會是我的父親啊！

我的父親，可是個英雄，是個超人。他會在我害怕的時候保護我，會在我哭泣時安慰我，會在我迷茫時開導我，會在我開心時跟我分享喜悅，聽我講天馬行空的幻想……

原來我就是那個讓他操碎了心的孩子，是我，讓他變得滄桑，讓他長出白發，讓他心力交瘁。

我頓時覺得自己的所謂“離家出走”有多可笑，有多不可理喻。

我慢慢走過去，牽起父親的手。我想，過去十幾年父親牽著我的手，陪我慢慢長大，未來我會牽著父親的手陪他慢慢變老。

門前老樹長新芽，院里枯木又開花。半生藏了好多話，藏進了滿頭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