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在低處的幸福

謝云鳳

看張愛玲的散文集《流言》，讀到了很多關于她個人生活的真實經(jīng)歷。在一篇文章里，張愛玲寫了一個令她感到幸福的片段：“黃昏的時候，路旁歇著人力車，一個女人斜欠坐在車上，手里挽著網(wǎng)袋，袋里有柿子。車夫蹲在地下，點那盞油燈。天黑了，女人腳邊的燈漸漸亮了起來……小飯鋪常常在門口煮南瓜，味道雖不見得好，那熱騰騰的瓜氣與‘照眼明的紅色卻予人一種‘暖老溫貧的感覺。”

那時候的張愛玲，生活在一個悲苦籠罩的家庭。父母離婚后，母親遠去國外，杳無音訊，父親再娶，繼母尖酸刻薄，對張愛玲一點也不好。她活在那個家里，看起來繁華富麗，其實心如死灰，毫無幸福可言。所以看到人世這一幕簡單的日常，她才會羨慕不已。覺得這種幸福“暖老溫貧”，溫暖、質(zhì)樸、踏實、溫馨，即便它不富有、不奢華，卻是那么真實動人，令人欣羨和眷戀。我對張愛玲的想法感同身受，一個人走到高處，其實更會覺得“高處不勝寒”，知音難覓，幸福難尋，功成名就不過是絢爛芳華。反而，低處的人生，雖然平淡，卻藏著許多美好，更接地氣，細水長流，充滿溫度。

曾經(jīng)以為幸福遙不可及，高不可攀，需要費盡心血才能與之靠近。但隨著年歲漸長，才恍然大悟，我孜孜不倦追求的幸福并不遙遠，它往往就在被我們忽視的生活細節(jié)里，在微不足道的低處人生。 ? ? ? （圖片/李瑞祥/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