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諒
明人的車子剛駛上高架,手機就振動不止,電話顯示是朋友彭打來的。明人打開接聽鍵,彭心急火燎的聲音在車內響起:“明人,我那個臭小子吵著要到韓國去,你快過來幫我勸勸……”“他還是為了自己的脫發?”明人問。“是呀,他說只有到韓國植種頭發去,否則無顏見人了。我說什么他都不聽,你的話他會聽的,快來替我說說。”

幸虧是周末,明人本來是要到書店去的,淘書是他的一大樂事。他提前下了高架,折返往彭家趕去。
彭的兒子約莫三十歲了,結婚時,還是明人受邀做了證婚人。這小伙子乖巧、內向,平時一心投入工作。前段時間,他就已經為自己不間斷地掉頭發而深陷擔憂之中。每天早上,枕上就散落著許多頭發,真擔心是得了什么病,會不會很快就“一毛難拔”了?他惶恐不安,明人勸他別著急,到醫院找找病因。他去了醫院,醫生明白無誤地告訴他,是脂溢性脫發,平時注意少吃油膩,注意營養,也不要操勞過度之類。他后來還服過中藥、擦過藥水,但頭發依然大量脫落,不免愈發焦灼。
坐在沙發上的小伙子一臉憔悴,眼睛里布滿血絲,可見好些日子睡不踏實了。他見明人進屋,叫了一聲:“叔叔。”隨后就直言:“我想到韓國去治療頭發,有人向我介紹了一家整容所。據說,治療脫發很有一手。”朋友彭在一旁說:“我只聽說韓國的整容業發達,當然,也有整死人的,但還沒聽說過治脫發有高招,別上當了。”“頭發這樣掉,已經沒治了,不如死馬當活馬醫,去那里再試一回。”小伙子雖然固執,語氣還算緩和。
明人細細打量了一下,兩三月沒見,頭發脫落得也不像形容的那樣夸張。他心里有數了,說,我請你們喝個茶去,就在附近。
一家50平方米不到的小茶館,只有幾張桌子,但布置得雅致寧靜。主人顯然與明人挺熟,笑臉相迎,香茶款待。他的腦袋光亮晃人,也很見一種帥氣。明人待大家坐定,便對朋友彭的兒子說,20多年前,有一對好朋友,他們躊躇滿志,正拼搏職場,努力實現自己理想的時候,不約而同地發現自己脫發了,一個是前額毛發稀少,發際往后退移;另一個則頭頂脫發,很快顯出一個中央空地。后來他們知道,一個是謝頂,脂溢性脫發;另一個是斑禿,病因性誘發。他們還年輕,丈母娘都不知在哪兒呢!兩人愁眉不展,到處尋醫。當時有一種叫做“101”的藥水,據說治愈率達到90%以上,很搶手,沒有關系,還不一定買得到。他們花高價請人幫忙弄到了兩瓶,一人一瓶,每天早晚用棉簽蘸些許藥水,小心翼翼地涂在脫發的頭皮上,過程仔細而神圣。兩個月不到,一位把藥水給用完了;另一位殘留了小半瓶,舍不得立即用掉。
“那他們的頭發長出來了嗎?”小伙子問道。這自然是他最為關心的。
“其中一位就是我,之后也沒再費神,還是這等謝頂的模樣。”明人說。
“另一位就是我了。”主人這時坐了下來,笑聲朗朗,“幾年后脫得稀里嘩啦的,干脆剃了個光頭,省了不少理發費。”
“你瞧他多帥呀!娶了個老婆,如花似玉呢!”明人說道。
“當年的脫發恐慌,現在想來,是多么幼稚可笑。你這點脫發,還這么驚慌失措,到韓國?可別搞得得不償失!”
小伙子的臉紅了,他捋了捋自己的頭發,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