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政
“可那翁泉海奇怪了,他不用大劑量補氣的人參黃芪、也不用補陽的鹿茸附子,他偏偏用補中益氣湯,這樣平淡無奇的小方,以求補離散之陽,挽敗絕之陰,清虛中之火,生下陷之氣,不溫不火,不輕不重,分寸掌握得十分精準吶……”

電視劇《老中醫》熱播之后,一劑“補中益氣湯”火了。“這是著名的補益方劑,乃金元四大家之一補土派李東垣的代表方,體現了治勞倦內傷之法。”著名主持人曹可凡告訴記者。
在《老中醫》中,他扮演寧雪堂傳人吳雪初,與陳寶國飾演的孟河醫派傳人翁泉海、馮遠征飾演的趙閔堂一起,組成了“老中醫鏘鏘三人行”。
許多人都知道,曹可凡是學西醫出身,上海第二醫科大學(現交大醫學院)碩士畢業。但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和劇中講述的“孟河醫派”的淵源竟然這么深。
“在醫科大學讀書的時候學過一個學期的中醫,望聞問切、針灸推拿、拔火罐,我都挺有興趣的,雖然只是學一些皮毛,但已經覺得中醫很難很難,尤其是背那些中藥的功能,聽上去都差不多。”后來他為電視劇《老中醫》做案頭功課,把當年學過的專業知識又重新翻出來復習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當時教授他中醫的,正是常州孟河醫派傳人丁甘仁的后代,“陳寶國飾演的翁泉海,原型正是丁甘仁。孟河醫派的第四代傳人我也認識——丁一諤教授是丁甘仁的曾孫,有時候我身體不舒服,也會找他幫忙調理,真可以說是緣分不淺。”
醫生演醫生,曹可凡駕輕就熟,重新找回了當年診脈看病的感覺,“坐下來,周遭環境似曾相識,特別是面對患者,過往的白色記憶又浮現眼前,不用刻意去演,一切都是自然流露”。不過,出于嚴謹,他把孟河醫派的歷史都找出來做功課,還向丁一諤請教了當年中醫的行醫風格,提供給劇組參考布景和道具。
“了解丁甘仁當時的家是什么樣子,出診的藥箱什么樣,還知道他開方子有自己的一些特殊習慣——兩個字的中藥他通常都會寫成三個字,比如白術不寫‘白術,而是寫作‘炙白術。中藥方劑講究‘君臣佐使,丁甘仁開方尤其講究和諧與平衡,用藥以‘清、輕、靈、廉著稱,清即條理清晰,輕即用藥劑量小,靈即變化多端,廉盡量用廉價藥物,減輕患者負擔。”曹可凡說拍戲的時候很開心,因為劇組用到的中藥材全都是真的,聞得到中藥的香味。“藥材花了十幾萬買來,方子也都是有根有據的,不夸張地說,都能跟著劇里的方子抓藥。”
對片名“老中醫”三個字,導演毛衛寧的理解是:“老”是老派傳承,“中”是中西融合,“醫”是醫者仁心。而著名編劇高滿堂,在編劇之前,先花了幾年時間遍讀數百本中醫書籍,親自去常州孟河醫派發源地學習。“高老師是落筆快,提筆慢。一落筆就是倚馬可待,但是他絕不輕易提筆。”
看過《老中醫》,你會發現,編劇并沒有回避中醫的良莠不齊。劇一開始,就表現了打著鈴鐺走街串巷叫賣“神仙丸”“老君貼”的“鈴醫”。在曹可凡看來,近代的中醫還不像現在這樣被打上“國醫大師”的光環,許多中醫都處于社會中低層,“像華佗和扁鵲,也是鈴醫出身,不是那么高貴的,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他飾演的吳雪初,最喜歡結交權貴,把和名人的合照掛在墻上,招徠生意,是個江湖氣頗重的老中醫。“我很喜歡名醫陳存仁的《銀元時代生活史》,他是丁甘仁的學生,在書里記述了許多當年中醫的生存狀態。看劇本的時候我就笑起來,人物真的都有所本。像吳雪初這樣的老中醫,也難免要混跡江湖,說結交人脈也好,包裝營銷自己也好,都是當時中醫生存的需要。”
在曹可凡看來,中醫就像別的傳統文化一樣,有精粹,也有附著的糟粕,重要的是如何去蕪存菁,將精華保存下來。

曹可凡演戲的起點非常高,2011年第一部電影《金陵十三釵》,合作的就是張藝謀導演、影帝克里斯蒂安·貝爾。“當年張藝謀就跟我說:你記住了,不要去設計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沒有專業背景設計出來的東西肯定是錯的,你就記住,塑造人物最重要的是人物基調——演戲演的一個是規定情景,一個是人物關系,把這兩點處理好的前提就是先確定人物基調,掌握了人物基調,什么東西出來都是對的。他告訴我,鞏俐演《秋菊打官司》,就是一個‘慢字,因為她懷著孕,事事要慢,要顧忌肚子里的孩子。而我在《金陵十三釵》里演的‘孟先生,也是一個字——苦。表面上看,這是一個漢奸,但是我只把自己當一個父親去演,為了救女兒,不得不做漢奸,做了漢奸還得不到女兒的理解,最終搭上自己的命,核心基調就是一個苦字,寶寶心里苦。”
這回演《老中醫》,和老戲骨陳寶國、馮遠征搭戲,壓力自然不小。雖然相比主演陳寶國的1200多場戲,吳雪初的戲份只有100場不到,但高滿堂跟曹可凡說:你不要看戲少,這個角色會“出來”。
哪個字可以成為吳雪初的“人物基調”?曹可凡想到了一個字——圓。
“他是像吃開口飯一樣,在一個面對大眾的行業里討生活,所以一定是很圓融的。如果說陳寶國飾演的翁泉海代表一個‘正字,馮遠征飾演的趙閔堂代表一個‘滑字,那么‘圓用來形容吳雪初最合適不過。”劇中,他和馮遠征的對手戲最多,一個是“滑”,拿著雞毛撣子走路永遠不留腳印的油光水滑;另一個是“圓”,滴水不漏八面玲瓏,這兩人的對手戲,用曹可凡的話來說,就像說相聲一樣,“一個逗哏一個捧哏,來來回回嚴絲合縫,不撒糖不漏水,話和情緒都得接住嘍,不能掉地下。”看起來分外精彩。
如今的曹可凡,承認自己很有“戲癮”,“做主持人只能演自己,演戲卻不同,裝狗成狗,裝貓成貓。”這回西醫演了把老中醫,真是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