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奧斯卡的一種貶值

海欣

《羅馬》成功拿下第91屆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等三個獎項。據導演自述，《羅馬》是一部關于私人回憶的影片，是寫給自己的乳母的情書。

這部由Netflix出品、卡隆一手打造的影片自2018年威尼斯電影節首映后，一舉拿下最佳影片金獅獎，獲得無數贊譽。不過，也有一種觀點認為：“給《羅馬》三個獎項是奧斯卡的一種貶值。”

阿方索的一封家書

《羅馬》的靈感來自阿方索·卡隆在墨西哥城生活的童年，他還親自操刀攝影，以黑白的質感帶人走進女傭視角下的中產階級之家，以及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政治動蕩背景下，個人命運浮沉與大時代的勾連。

故事圍繞兩個女人展開。一個是女傭Cleo，墨西哥本地姑娘。她飽含著少女的熱情與天真同男友相愛，男友卻在得知她懷孕的事實時消失了。無助的Cleo只能向女主人Sofia坦白卻意外得到了莫大的幫助。

影片的另一位女主角Sofia是個生物化學家，和丈夫有四個孩子。然而，完美人生的外表下是如潮水般涌動的不安。借口出差的男主人有了外遇。

在經歷了無望的掙扎后，Sofia決定離婚。她將那輛永遠卡在庭院的車換掉，帶著孩子們和剛剛失去孩子的Cleo一起去度假。度假過程中，Cleo和Sofia也終于達到了自我救贖——不會游泳的Cleo拼命救回了Sofia淹沒在潮水中的兩個孩子。當女人與孩子抱作一團時，他們便從混亂變革中的墨西哥社會語境中抽離出來。那是兩個母親的愧疚，是女性在混亂中所承擔的責任。

《羅馬》原定攝影師為盧貝·茨基，后因為前期準備時間過長，導致攝影師檔期沖突，不得已之下阿方索·卡隆才親自操刀。現實中的羅馬街區早已不復存在，電影中的一切都是依照阿方索·卡隆的記憶重新搭建的。

阿方索·卡隆的團隊在廢舊的停車場搭起了一整條大街。在那里放了100輛車，造了人行道、有軌電車，按照記憶重建了房屋，甚至回收了許多小時候的家具和玩具來完成室內布景。

正如阿方索·卡隆所說：“電影中百分之九十的場景來自于我的記憶，有些直接，有些則迂回，但都是關于那個塑造我的時代，或者說塑造墨西哥的時代，那正是墨西哥漫長時代變遷的起點。”

在片場，導演并不給演員看劇本，他只是要求演員根據自己的生活經驗去表演，“因為他們比我更了解生活本身”。這些都讓演員能夠真切地融入“羅馬”的氛圍中。

演員舉重若輕的表演和高度還原的場景，讓電影《羅馬》的情感共鳴從導演個人上升到了整個墨西哥乃至全球的觀眾。

重新定義奧斯卡

“如果它真的獲獎，它不只是第一部用外語、第一部從頭到尾講西班牙文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的電影（注：非“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它還是第一次由當代互聯網的流媒體公司，打破美國傳統老牌studio的壟斷，這家公司就是Netflix。” 梁文道此前談及奧斯卡熱門影片《羅馬》時曾這樣說。

Netflix雖然目前還未進入中國大陸市場，但它已經是國內很多視頻平臺效仿的對象。它覆蓋了全球190個國家，有一億三千萬訂戶，每年用80億美金的預算自己制作、生產節目，以及購買版權，已然是一個“龐然大物”，互聯網時代一家超級無敵的流媒體公司。

然而，在第91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獲得了三座小金人后，《羅馬》甚至還沒來得及開香檳慶祝，影院所有者——尤其是在歐洲——已經開始批評電影學院將奧斯卡最佳導演、最佳攝影以及最佳外語片這三個獎項，授予阿方索·卡隆執導的這部電影，因為該片是由視頻流媒體網站Netflix發行的。

“我們認為，給《羅馬》三個獎項是奧斯卡的一種貶值。”藝術電影連鎖影院CICAE的主席迪特勒夫·羅斯曼說，由于《羅馬》并非“在全球大多數影院都能看到”，因此奧斯卡已經成為另一個版本的艾美獎，表彰“電視制作”。

CICAE呼吁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重新定義奧斯卡提名的規則和條款，以澄清電影和電視之間的區別。”

去年，法國的放映商成功游說戛納電影節禁止Netflix的電影入圍主競賽單元，此舉讓《羅馬》的全球首映跳過了戛納，從而在威尼斯電影節舉行，在那里阿方索·卡隆的這部電影贏得了最佳影片金獅獎，并且開啟了該片的獎項競選之路。但是在每個階段，影院老板都抗議Netflix不給《羅馬》一個“適當的”影院上映期的決定。

法國藝術電影協會AFCAE的主席弗朗索瓦·艾米，對電影學院將最佳影片獎授予《綠皮書》而不是《羅馬》的決定表示歡迎，并指出這是一種表明“《羅馬》并非‘完全是一部電影的方式，因為它缺乏影院發行。”

艾米還提到Netflix在奧斯卡競選中耗資巨大，稱這家流媒體巨頭“花費了一筆天文數字來向電影學院推廣《羅馬》，這遠遠超出了電影本身的成本。”艾米認為，這筆錢用于促進阿方索·卡隆的電影在影院發行無疑會更好。

“Netflix顯然并不關心作為電影的《羅馬》，他們只是想用奧斯卡來宣傳他們的品牌。”德國放映商協會AG Kino的主席克里斯蒂安·布勞爾說：“并且，他們試圖強制讓他們的電影繞過影院發行來進入這個行業。”但是他也指出，《羅馬》在最佳影片競爭中的失利，表明“金錢沒辦法買到所有東西”。

雖然歐洲放映商團結起來反對Netflix，但他們都贊揚了這部電影本身，并且大多數人都歡迎電影學院將最佳導演獎授予阿方索·卡隆的決定。

一些人還抱有希望，認為圍繞著《羅馬》的爭論或許能讓Netflix重新評估其影院發行策略。

“我們看到像《冷戰》這樣的電影——也是外語片，也是黑白的——在影院放映時表現非常好。”布勞爾說：“《羅馬》本身也可以獲得票房成功，而Netflix本可以從中受益。”

英國電影連鎖集團Vue International的首席執行官蒂姆·理查德茲補充說：“Netflix不應低估完整影院版本對其所擁有內容的價值和影響，我們希望他們愿意在未來跟放映商一起，討論如何擴展更廣泛的受眾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