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秀英 鄔 超 劉亞玲 沈睿哲
古村落是尋找“鄉愁”的重要載體。在現代化迅猛發展的今天,代表傳統鄉土文化的古村落正在以飛快的速度衰敗,甚至消亡。馮驥才先生曾表示,近92萬個傳統村落在15年間消失[1],村落的衰敗與消失速度驚人。古村落的保護不能只靠情懷,適當的產業選擇,人居環境的改善和原住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是古村落保護和再生的關鍵。古村落進行產業選擇過程中,必然會有開發主體主導,并產生其他不同的旅游參與主體。目前我國古村落旅游開發的主體主要有政府、旅游企業、村委三類,此外還有一些合營、眾籌等新興的旅游開發主體類型。不同的開發主體由于其自身的優勢、性質、參與目的的差異,導致其在發展策略、開發與經營管理等方面存在著各自的特點。對古村落而言不同開發主體下的古村落社區發展與原住民受益狀況是不同的。
利益主體理論最早于1963年出現在管理學領域,經過斯坦福研究所的努力形成了較完整的框架理論結構。旅游文獻中開始出現“利益相關者”一詞約在80年代后期,1999年世界旅游組織制定的《全球旅游倫理規范》中運用了“利益相關者”這一概念[2],該理論在旅游方面運用較廣,Hiroaki等[3]揭示了利益相關者的合作中有4種不同類型的權力(強制、合法、誘導和能力),Bur?in等[4]以土耳其色雷斯地區為例運用利益主體理論分析了阻礙社區旅游可持續發展的因素,Sheena等[5]以非洲岡比亞和坦桑尼亞為案例地,強調了多方利益相關者合作對促進旅游業發展的重要性;國內利益主體理論最早應用于旅游景區,此后許多學者在利益理論的基礎上對于旅游景區管理的不同方面進行了研究。由于古村落保護的特殊性,既需要對于歷史遺存進行保護,同時也必須讓古村落活化發展,這個過程中涉及到眾多的利益相關者,因此古村落的旅游開發與管理更加需要利益主體理論的指導。初期的研究多集中于利益主體的分析與應用[6-7];在識別了古村落旅游開發中的各個利益主體之后,相關的研究開始關注利益主體之間的關系、沖突與協作[8-9];同時相關研究的深度與廣度不斷拓展,對利益主體中的個別主體進行了重點研究[10-11],近年來古村落利益主體方面的研究開始關注到原住民[12-14],重構相關利益主體的利益分配機制與利益主體間的相互博弈仍是研究的熱點,其中經濟訴求是各方矛盾的重點,部分學者通過構建古村落旅游利益主體訴求表達路徑模型解決該矛盾[15-17]。
綜上,國內外相關研究集中在利益主體的訴求與表達、利益主體間的博弈、從利益主體角度探討古村落保護與開發3個方面,主要的研究方向由最初的利益主體界定到不同利益主體的訴求,再到利益主體間的博弈,以古村落“原住民”作為主要研究對象,重視原住民主體作用、從原住民受益角度評價古村落旅游開發主體的文獻不多。基于此,本文選擇了旅游開發時間相近,旅游發展階段基本相同,景區形態都是景區與社區相疊置,但旅游開發主體不同的三個古村落——后溝、磧口、官溝,作為論本研究的3個案例地。
本文數據主要通過問卷調查和半結構式訪談相結合的方法獲得,課題組于2018年3—5月展開多次實地調研。為了防止由于原住民自身對于旅游開發主體的主觀印象而導致評價失真,問卷設計將直接的李克特量表滿意度打分改為每個指標設置5個左右延伸的具體問題,利用這幾個問題的正向或負向評價,來客觀反映原住民對于某一指標的受益感知程度。后溝村由于人口較少,以戶為單位,采用全面調查的方式,除了鎖門無人的院落,共發放問卷100份,有效問卷91份;磧口采取抽樣調查的方式(包括賓館、商店、小交通、農家樂、旅游紀念品、講解員),獲得有效問卷80份;官溝村由于景區只占村落的很少部門,景區內采取全面調查,發放問卷70份,有效回收56份,景區外圍發放問卷7份,共63份。
2.2.1 熵權法
熵權法源于物理學[18],其本質在于表示各個指標在評價中的相對重要程度,一定程度上克服了主觀性。信息論認為熵是系統無序程度的一個度量,若系統處于多種不同的狀態,而每種狀態出現的概率為Pi(i=1,2,…,n)時,則該系統的熵公式如下:
其中,pi≥0,i=1,2,…,n,且
如果有m個待評項目,n個評價指標,形成原始數據矩陣為R=(rij)m×n,對于某個指標rij有信息熵:其中,。并假定,。
2.2.2 模糊綜合評價法
模糊綜合評價法[19]是模糊數學中利用數學工具解決模糊事物的一種具體應用方法,根據評級指標層級不同分成一級、二級、三級等模糊綜合評價,本文采用一級模糊綜合評價法,其公式為:
其中,評價指標集權重A=(a1,a2,a3,…,am),m=1,2,3,…,m,am≥0,∑,am=1;
3.1.1 政府主導開發的磧口古村落旅游地
磧口位于山西省呂梁市臨縣南端50km處,依傍黃河與呂梁山,被稱為“九曲黃河第一鎮”,磧口鎮是中國歷史文化名鎮,西灣村、李家山村是中國歷史文化名村,1999年磧口古鎮以及古村落群在政府的主導下開始發展旅游,2007年磧口景區管理局成立,與臨縣政府一起負責管理磧口古村落的保護與旅游的開發,經過近20年的發展,磧口擁有了較高知名度,成為全國著名的免收門票的、開放式的古村落旅游目的地。
3.1.2 企業租賃開發的后溝古村落旅游地
后溝位于山西省榆次西22km處,于2005年9月正式對外開放。后溝古村落旅游開發主體經過了前期政府主導,后期企業租賃的發展演變,企業租賃階段,高校接管介入。在企業主導的旅游開發中,后溝村景區采取封閉式、收取門票的景區經營模式,票價為40元/人,后溝古村是外緣式為主,多元開發,但以企業為主的古村落旅游開發的典型案例。
3.1.3 村委自主開發的官溝古村落旅游地
官溝村位于陽泉市西郊3km處,是山西省歷史文化名村,官溝古村落旅游開發始終由村委自主經營,是一個典型的景區與社區疊置的村落,供旅游開發的只是村內一部分主體建筑(銀圓山莊)所占的區域,面積大約占全村面積的1/5。銀圓山莊是一個半開放的景區式管理,收取門票(票價長期為20元,2017年9月后調價為27元)。
在古村落旅游發展的過程中,影響原住民受益狀況的因素十分復雜,不同的影響因素發揮的效度也不盡相同。因此本文遵循綜合、系統、科學、可操作性等原則,在閱讀相關國家級傳統村落評價標準、傳統村落保護條例及相關文獻的基礎上,參考前人的相關研究,并結合多次調研的經驗,運用特爾菲法,通過郵件的方式進行專家(高校教授、博士4人;開發方、村委、政府管理方4人;村民代表2人)意見征詢,對部分指標體系進行相應調整,最終確定了古村落原住民受益感知評價指標體系(表1)。
通過熵值法計算出影響古村落旅游原住民受益感知評價指標的權重值(表1),為了分析后續的關于不同旅游開發主體的原住民受益感知差異的原因,本文將熵權值<0.01的三級指標認為是相對重要的指標,對古村落原住民受益影響較大的指標有:C2、C7、C12、C13、C14、C16、C18、C19和C20。
本文以指標層C為主體構建模糊評價矩陣,通過問卷得來的數據進行矩陣的構建與運算,與權重矩陣相乘,得出最終結果。運用模糊綜合評價法分別計算了三類古村落旅游開發主體的在經濟、環境、文化3個一級指標上的受益感知評價矩陣以及最后的綜合評價結果。
本文將“非常不滿意”與“不滿意”劃分為負向感知類型,將“一般”劃分為“中立”的感知類型,而“滿意”、“非常滿意”劃分為正向的感知類型。由以上計算結果作圖1,可以看出不論是政府主導、企業經營還是村委主導的旅游開發模式,3個案例地所反映出的原住民受益感知大都處于“一般”子集中,表現出趨同性,都趨向“中立”的評價,反映了目前古村落旅游發展水平低下.古村落原住民對自身所獲利益的感知并不明顯,或者說古村落原住民期待從旅游開發中獲得更多的收益。這反映出3個案例地目前的旅游開發并未使古村落原住民獲得滿意的受益感知,也反映出古村落原住民對旅游開發持看好態度,并期望從中獲得各方面的利益。這是由于案例地古村落旅游發展基本處于同一階段,在同一旅游發展階段,原住民參與旅游的深度與感受基本處于相近的水平。

表1 古村落旅游原住民受益感知評價指標熵權值表

表2 磧口、后溝、官溝古村落旅游地原住民感知綜合評價結果表
但不同的旅游開發主體下,古村落原住民的受益感知在細節上是有差異的。就正向感知而言,以磧口為代表的政府主導開發下,原住民的正向受益感知是三類開發主體中最強的,以后溝為代表的企業主導開發居中,以官溝為代表的村委自主型正向的受益感知最弱。負向感知中,磧口最弱,后溝仍居中,官溝為三類開發主體中最強的。究其原因,可能是由于臨縣政府及其風景名勝區管委會在磧口旅游開發中營造了相對而言較為寬松的氛圍,使得原住民參與旅游活動受限較少獲益較多。
相同類型的遺產地在不同旅游開發主體下,原住民受益感知是存在差異的。經過上述計算,將原住民受益感知較好與較差的三級指標進行羅列(表3)。
以磧口為例的政府主導型旅游開發中,原住民受益感知結果一半以上比例集中在“一般”與“滿意”兩項(圖2),原住民對于政府主導下的旅游開發工作在持肯定態度的同時,認為旅游發展仍有很大的改進空間。
政府主導下的磧口在一級指標方面受益感知最好的是“環境”,最差的是“經濟”。“經濟”指標中受益感知最好的三級指標是“旅游服務意識的提升”,最差的是“景區分紅”;“環境”指標中受益感知大多數為“滿意”,感知最差的指標是“置換新住宅”;“文化”指標中,“民風民俗的旅游利用”、“原住民對古村落的認同感”與“文化娛樂設施的增加”大致較為滿意,但有關旅游的相關技能培訓方面受益感知較弱。重要指標中沒有表現差的指標,旅游服務意識的提升、村內街道的修整與維護、村外交通條件的改善、綠化與衛生的改善、單體建筑的保護、原住民環保意識增強、非物質文化保存的完好度/豐富度等重要指標滿意度較好。
以官溝為例的社區自主旅游開發中,原住民受益感知結果一半以上集中在“不滿意”與“一般”兩項,原住民對于村委的旅游開發工作認可度不高(圖3)。

接表2

表3 古村落旅游原住民感知三級評價指標表現歸納表
官溝村的原住民受益感知在所有指標中都沒有“非常滿意”的感知。在一級評價指標中,整體滿意度最好的是“環境”,“文化”次之,“經濟”的滿意度最低。在指標體系“環境”中,整體表現基本都是“一般”,只有“置換新住宅”指標為“不滿意”。“文化”指標中受益感知較弱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存完好度、豐富度”、“非物質文化的傳承狀況”兩項,這與實地調研中,官溝村并無特殊傳承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也無任何民俗活動的狀況相符。“經濟”指標中,受益感知表現最好的二級指標是“能力與素養”,受益感知表現最差的三級指標是“房屋租賃收入”和“景區分紅”兩項,這與官溝村旅游業發育狀況相對較差的實際相吻合。
以后溝為案例地的企業主導型古村落旅游發展中,原住民受益感知結果一半以上集中在“較不滿意”與“一般”兩項。以企業租賃為代表的后溝村原住民受益感知表現最好的一級指標是“環境”,“文化”次之,“經濟”最弱。在“環境”指標中,三項二級指標都有表現突出的三級指標,受益感知最弱的是“置換新住宅”。在“文化”指標中,表現最好的是“文化娛樂活動的增加”和“原住民對古村落的認同感”,最差的是“旅游相關技能培訓”。在“經濟”指標中,“景區勞務收入”、“房屋租賃收入”和“景區分紅”受益感知為“非常不滿意”(圖4)。
雖然在前文的評價過程中得出古村落原住民旅游受益感知趨同的結論,但不同的旅游開發主體之間仍然存在差別。不同的旅游開發主體進行旅游開發的側重點與考量因素不同,其優勢與不足也存在差異。
通過分析表明,3種不同開發主體的古村落旅游案例地原住民受益感知趨同于“中立”。這是由于3個案例地基本處于同一旅游開發階段,導致原住民的各類感知相似,反映出古村落旅游地的發展水平欠佳;3個案例地原住民正向受益感知不明顯,這反映了目前古村落旅游開發中原住民與旅游開發主體間的關系比較緊張,對古村落旅游開發主體及其經營管理持懷疑態度。
對不同旅游開發主體受益感知比較可以看出,村委主導開發的原住民受益感知最弱,企業次之,政府稍好。政府主導的磧口古村落旅游地在文化與環境二級指標上表現最優,企業租賃的后溝古村落旅游地感知最好的二級指標是經濟,社區自主開發的案例地在3個一級指標上均優勢不明顯。這是由于政府不以營利為目的,在古村落旅游地的保護上更為重視,投入更大,但在旅游經營上不夠專業;而企業重視旅游開發的經濟效益,因而原住民也隨著旅游發展獲得了經濟收益;村委相較前兩類開發主體,在各方面的優勢都不是很明顯,并且官溝村案例地景區與社區不完全疊置,導致旅游發展的紅利沒有普及,政府對古村落旅游地原住民受益具有重要作用;原住民受益感知首先關注的是環境要素,其次是經濟要素,最后是文化要素。這說明原住民對于古村落的保護意識很強,并不是一味看中經濟收益,這對于古村落的保護具有重要意義。
本文在案例調研的基礎上進行了相關分析與總結,從原住民受益感知的角度對古村落旅游開發主體進行了評價,比較了政府、企業、村委三類開發主體的優勢與不足,但在研究中仍存在許多不足與需要改進的地方。首先未能涵蓋目前所有的古村落旅游開發主體類型,如鄉賢及一些民間組織,通過眾籌等形式進行的旅游開發,其次對于古村落原住民的調研還可以進一步的細化與深入;最后在案例地的選擇上由于地域的限制未能選擇完全處于同一旅游發展周期之內的案例地。論文中沒有考慮旅游開發中原住民生活空間、個人隱私等微觀因素的感知,在研究中采取共時性研究,忽略了古村落旅游案例地中歷時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