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始于“顏值”
新興的民營美術館已經在逐步脫離對原有東方符號的簡單借用和模仿,而且是在有意識地對中西方美學進行理解后,形成具有現代感的東方風格和調性。
2019年,是北京紅磚美術館成立的第5年,紅磚美術館用館藏展“千手觀音”進行回顧和展望。夏日的紅磚院子,靜謐而愜意,光影錯綜的東方式院落與時尚而先鋒的當代藝術在這里互生共融,形成一片獨立的精神空間。紅磚美術館誕生于民營美術館的井噴期。2007年,紅磚美術館館長閆士杰邀請著名建筑師董豫贛擔綱設計,歷經7年打磨的紅磚美術館最終于2014年5月開館。這是一座采用中國傳統園林意象精心打造的現代園林,構成了參觀體驗和建筑結構上的雙重延伸。與初期相比,現今的民營美術館無疑承擔了更多的責任和內涵。以紅磚美術館為例,相比較很多設計先鋒、通盤西化的美術館,它的特色在于,在保持國際化定位的同時,輸出東方的當代美學。
作為國際當代藝術的平臺與橋梁,5年來,紅磚美術館選取具有代表性的切面呈現了多場大型展覽,如冰島-丹麥藝術家的“奧拉維爾·埃利亞松:道隱無名”展,觀照亞洲文化、哲學、政治與社會現實的“儀禮,兆與易”展覽,黃永礫“蛇杖||”大型國際巡展等。這些展覽從不同維度建構起紅磚美術館對當代藝術的思考。同樣走“東方國際范”的,還有位于北京順義區溫榆河畔的松美術館。這座被稱為帝都顏值最高的美術館在對外開放后便迅速走紅,即使是時尚界的名流也爭相前往拍攝大片。松美術館的外觀則來源于創始人王中軍所建立的一套極致的“松式美學”。潔白的外墻、潔白的房頂,搭配少許黑色,極簡而明闊,就像一幅幾何立體的抽象畫。
院落中的松樹來自于王中軍在旅行中與松林的偶遇。“當時讓我很震憾,這種感覺太東方了,有種禪文化的意味。松是中國文人最喜歡的,在中國宋元明的畫中,松樹幾乎受到所有文人墨客的喜歡,它是一種精神表達。”旅行回來,30多畝的院落里,原本的樹木換成了199棵松樹。每一處景觀都很快確定,唯獨園中的道路改了多次,最終形成現在錯落有致的格局。用外觀的單一標準來評價一座美術館,無疑是膚淺的,但美術館建筑背后所體現的設計和整套美學邏輯,卻是創辦人和設計者對于生活和中國傳統的體察和感悟。可以說,這些新興的民營美術館已經在逐步脫離對原有東方符號的簡單借用和模仿,而且是在有意識地對中西方美學進行理解后,形成具有現代感的東方風格和調性。
東方不僅僅是文化符號
東方的特性固然可以喚起國人對于形象的認知,也更容易產生民族認同感,但是對于一個美術館來說,僅僅具有國際化的東方顏值顯然是不夠,而能否持續輸出價值才是它賴以生存的關鍵。眾所周知,一部中國的現代藝術史也是一部一直在向西方學習、模仿并找尋自己文化自覺的歷史。中國的當代藝術在短短幾十年的時間里走完了西方人用一百多年時間才走完的路程。無論是從藝術的表現形式,還是藝術的主題,再到藝術推廣機制,都已經完全滲透了西方現代主義的思潮。這樣帶來的結果也很明顯,就是藝術話語權的缺失和單一標準的盛行。美術館作為重要的藝術展示空間和機構,同樣是學術梳理和藝術書寫的重要一環。從這個意義上說,后東方的精神更是一種對于東方藝術歷史的建構和書寫。
2018年,位于成都新津的知美術館開館時,館長王叢卉就向筆者提到:“坦白來講,整個東方性在20世紀藝術史中的脈絡是不夠清晰的。我們更多會看到的是來自拍賣行而不是美術館在做這方面的藝術史梳理。所以無論是從一個私人美術館的立場出發,還是從創始人的興趣而言,我們都有義務對這條線索進行重新梳理。”自開館以來,知美術館就將對“東方美學現代性及當代性”的梳理定位為美術館的兩個重要線索之一,并試圖發掘20世紀美術史上曾經缺位的重要藝術家。目前,知美術館已經相繼舉辦了陳福善、魏立剛兩位現當代藝術家的回顧大展。
2019年,知美術館東方路線持續升級,并舉辦了題為“開放的東方:全球當代藝術語境下的亞洲藝術”的大型論壇,匯聚全球該專業領域16位重要美術館館長、世界級專家、學者的不同觀點,從藝術史、地緣學、哲學、美學等多角度探討東方藝術的美學根本、發展方向和收藏體系等。館長王從卉介紹,“開放的東方”亞洲美術館館長論壇意在共同探索并建立立足于亞洲藝術的“東方美學”的學術研究、策展、收藏的結構性框架,進一步提升“東方美學”在全球藝術界、美術館界的關注度,希望將以亞洲藝術為核心的東方美學研究、創作、收藏放在全球化、數字化的視野中重新定位。
整個東方性在20世紀藝術史中的脈絡是不夠清晰的。我們更多會看到的是來自拍賣行而不是美術館在做這方面的藝術史梳理。
東方性的全產業鏈布局
與知美術館專注于梳理個案的路線不同,寶龍集團的文化事業則采取的是另外一種發展模式。2017年,位于上海的寶龍美術館開館,占地面積2.3萬平方米,擁有500-1100平方米的大小展廳共10個,這樣的體量在民營美術館中也是首屈一指。
寶龍美術館在開館之初即推出了兩個開館展“百川匯流——書藏樓收藏展”和“尋脈造山——寶龍美術館開館展”。“書藏樓”是寶龍收藏的齋號,這一展覽系統展示的是中國百年以來各地區、各流派具有代表性的藝術家存世精品;“尋脈造山”則是特意為開館策劃的展覽,它是對自現代以來,東方美學在當下時代的發展現狀與未來的趨勢,進行梳理,反映藝術家如何用當代的方式去表達東方美學,延續文化脈絡,樹立東方文化自信。在開館之初,寶龍文化執行董事許華琳就向《藝術商業》提到,寶龍美術館的辦館宗旨是“弘揚傳統文化精髓、推動當代藝術發展”,并集中展示近現代及當代藝術作品,構建一個新的“百川匯流”館藏體系。
事實上,寶龍集團也是目前國內少有的形成立體化文化產業鏈布局的民營企業。在這個產業鏈中,處于最頂端的美術館,以學術研究、服務社會大眾為出發點。藝術中心是和寶龍地產結合的項目,選址主要是在商場和城市廣場,面對大眾,提倡藝術品消費的大眾化。言午畫廊是和青年藝術家合作的平臺,畫院則是培養畫家的平臺。這幾個環節在商業經營上相互貫通:一方面,為年輕藝術家建立一個展示、合作的平臺,他們同時也是寶龍文化的資源;另一方面,藝術中心是打通藝術品市場的兩端,有資源、有入口,也有銷售渠道。
為什么要追求東方性
在全球化的當下,我們已經很難去分清楚純粹的西方與東方,在相互交流的過程中,東西方都在彼此影響著文明的進程,就像梵·高的作品里帶有浮世繪的影子,大衛·霍克尼作品中有著對中國山水畫視點的借鑒。但不可否認,西方文化強勢已久,固然薩義德本人在提出這個“東方主義”的時候是一種批判,但卻很難避免一種二元對立的想法,現今世界的學術話語幾乎都是西方文化強勢階段一家獨大的產物。
所以,東方美學或者東方性的建構就顯得尤為重要,它既非對于西方形式簡單的模仿,也非遵循某套既定的標準和哲學框架,而是要立足于東方地域,以東方的哲學和審美作為資料和思想源泉,并以東方人的視角向世界呈現我們。傳統本身與現代化并不對立,它只是需要在現代化的進程中進行重構,只有這樣,東方的文化才會獲得新生。
正如羅素所言“須知參差多態,乃是幸福本源”,而這或許才是我們爭辯“東”“西”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