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越 劉晨賓
摘要:本文從裝飾圖樣和色彩入手,討論紋樣中所蘊含的地理敘事元素。我們此處的地理元素,從廣義上包括對宇宙星辰的崇拜,即天文地理元素,包括祭祀過程中對靈界世界想象的地理元素,以及對現實生活中出現的地理元素的描摹和使用。同時,本文也涉及部分對民族紋樣研究的方法和應用的探討。
關鍵詞:西南少數民族紋樣 地理元素 色彩 符號記憶
中國西南少數民族長期生活在相對閉塞的地域環境和山河溝壑之中,在與自然斗爭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和諧的自然生態觀。而這種生態觀在裝飾藝術上的表現之一就是直接模仿,從自然中發掘圖形、色彩與符號,然后把這些直接應用到生活中。
裝飾圖樣、色彩等是各少數民族對世間萬象的歸納總結:其一,有特定的表現樣式、表現場合和指代意義;其二,有多變的表現形式或抽象的結構,能夠自由發揮,并且已經符號化成各種美好的愿望的指代;其三,抽象化為符號的各種原始記憶或者歷史的痕跡,或者對現實生產生活的模仿。在本文語境中,紋樣和符號基本可以等同。
一、訴諸天地于己身
(一)紋樣的表現場合和表現方式
1.表現場合和形式斷發文身是最原始的紋樣表現場合,文身、紋面都是早期的紋樣表現場合。相對于紋面,文身就更加普遍,廣泛分布在少數民族地區。裝飾是人類非常原始的需求,包括衣飾、各種帶飾、帽飾、日用品的掛包。掛包是各民族通用的一種服飾配飾的形式,廣義上也包括包袱、腰包、荷包、背囊等。紋飾同樣表現在生產生活工具及建筑上,大量的雕刻和彩繪都充滿了風情。另外,室內裝飾和各種材質的手工藝品也是重要的表現方式,例如傣家裝飾、侗家裝飾都極具特色。
2.表現方式在衣飾上,表現形式有大色幅的染色、扎染,有表現具體紋樣的針織、挑花、刺繡、織錦、鑲嵌;在建筑和其他生活工具上,主要表現為彩繪和雕刻等。特別是刺繡和織錦,工藝復雜,花樣繁復。蜀錦、云錦這些絢麗的工藝品種都有西南民族服飾工藝的貢獻。今天的壯錦和苗家刺繡,也正顯示著蓬勃的生命力。
(二)紋飾的抽象化過程
1.對形態的擬形和變形對現實現象的再現,如色彩再現和形態再現是紋飾形成的初步過程。靈感來源包括對植物動物的再現、對自然物象的模擬、對生活場景的重復。各種線條和色塊構成基本元素,在抽象化之后線條和色塊進行變形、旋轉、疊加,簡單重復或者交匯融合。本節主要關注對自然的再現、對日月星辰的崇敬、對江河湖海的敬畏、對生活中地理元素的模擬,不論是小寫實,還是大寫意,還是高度的抽象、變形、疊加、旋轉。
2.符號的結構主義與解構主義紋飾或者說符號的產生必然經歷了符號語言的創造,有自己的一套語法結構。我們已經討論了符號是如何從現實生活抽象出來的。抽象出來的符號,必然會再次被裝飾到生活中,這就是出現了結構性問題,此處的結構性也等同于語法結構。以水波紋舉例,水波紋的出現,是非常早的,對應了地理結構中的一切水的表現,比如遷徙道路上的高山大河,比如生活中的水網溝渠。最簡單的可見扎染,用天然的褶皺和冰裂來表現波紋。稍微復雜一點,會橫向捆扎,產生橫向的藍白相間,間或有藍斑。再復雜的,就開始采用織錦和紋繡來表達幾何結構的水紋。這個不是裝飾發展的必然,但是是技術發展的必然。如果完全采用擬態的方法,必然會走向刺繡的方向,使生產成本升高。但是在織錦或者印染上,用幾何形態的水紋明顯帶來更高的效率。另外,在審美上,抽象的幾何結構也更利于和其他紋飾配合使用。
二、色彩上被誤解的保守
(一)原色的使用
一般來講,民族藝術最先給人造成視覺沖擊的,就是大面積的顏色運用和鮮艷的配色。西南少數民族在服裝色彩上多模仿大自然中物象固有色,體現了少數民族獨特的視角和民族文化,比如用靛藍、淺藍來表示海洋、河流,用紅色來表示太陽,用黑色表示天空和水。同樣,和現在的裝飾概念相近,黃色象征收獲,綠色象征生命與繁榮。在彝族地區,也同樣存在這種彩虹類型的裝飾。目前我們不清楚這種彩虹性裝飾是源于對自然界彩虹的模擬還是對自然原色的簡單疊加,但是不管怎樣,此種彩虹結構造成的原始沖擊始終讓人驚艷。
(二)色尚黑藍與色尚天然
各種天然染料的限制和應用,實際上制約了也成就了西南少數民族紋飾的配色系統。自然中所有的顏色,就是自然最本真的顏色。彝族傳統崇尚黑色和藏青色,以此為尊貴,而未染色的白布常常與隨便的場合或者低地位相聯系。同樣,如果大規模地對西南少數民族的紋樣和服色考察,就會發現其基本色調為靛藍。這個和染料的天然性是分不開的。藍色來自蓼藍,黑色來自烏木,紅色來自茜草,黃色來自梔子、姜黃或郁金。少數民族的染料取自天然,較多本色而少合成色,而黑藍是最普遍和易得的染料來源,故此色尚黑藍也和現實條件是分不開的。
三、對各類地理元素的紋飾模擬及應用
(一)神靈周邊的紋飾
地理元素不僅包括現實的天文、地理場景,同樣包含少數民族宗教文化中的對神話世界的描述。祭裙是景頗族在祭祀時候專門使用的一種服飾,一般用來祭祀稻神,其意類似于漢民族的春祭谷神或秋季社火。在裝飾上,豎行條紋意指神靈進出的道路,“Y”型代表參與祭祀的人,連排折線三角紋用來模擬水流,三角形為田壟。“Y”代表人的形態,我們可以和侗族的多耶紋來比對,發現都是對人形的簡單模擬。甚至可以橫向與地球其他少數民族比較,在澳洲土著紋樣中,用“u”或者“V”代表人形。用三角形表示田壟較為費解,在通常觀念里,井田是標準范式。但如果我們深入西南地區的田野中,就會看到基于土地的溝壑縱橫、高山幽谷,三角形,甚至是“之”字形往往更適合代表田地。
(二)歷史地域記憶
如果以納西族居住的麗江為中心點,北南西東的地理位置分別為漢族聚居地區、白族聚居地區、藏族聚居區域、漢族聚居區域。在神蛙居中的巴格圖中,北方被稱作“火古羅”,又叫“格羅趣”。火古羅有河流源頭的意思,對應現實的河流;格羅意思是上方,趣稱蒙古人。由此可知此處為元朝遠征云南時代的記憶遺存。“元跨革囊”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八百年,但是元朝在云南的統治給西南各族帶來的影響是比較深入的,云南也是元明鼎革之際最后一個易手之地。蛙頭朝南,叫“伊赤蒙”,“伊赤”“鴨赤”,都是元代昆明的名稱。這個方位也可叫作“來冷補”,冷補是白族,來是下方,意思是白族在納西之南。另外有箭自東方射人,穿過神蛙,指向西側,神蛙口吐鮮血。西側稱“蘇古主”,蘇為鐵,古主為藏,這里可能代指歷史上的民族沖突,納西族在其中受到強烈影響。
四、地理符號的語境
對現有的符號進行解釋,我們首先要進入相對應的民族語境。由于缺乏原始的信息,我們對符號的闡釋往往是充滿歧義和困難的。第一,創作者明確指出符號的意旨;第二,解釋者根據相應的傳統記載——記述和傳說進行解釋;第三,解釋者根據常識性對比,和已有的明確意旨的符號對比來進行推測性闡釋。
在黑色和白色的應用上,并非所有的村寨都是同樣的。考察現有的資料,經常也會有大色幅的白色運用。這里要考察整體和部分的關系、民族配色特色和美學語言的關系。再來看八角花的例子,彝族和苗族等許多其他的西南少數民族都有類似的裝飾。從四角花到八角花,從單層結構到多層結構,最典型的就是彝族的多層多色八角放射結構。那么我們如何闡釋呢?目前綜合各類研究,一是認為這是自然界的花朵的變形,二是認為這是“河圖…‘洛書”的遺留。這個可以從河姆渡出土的陶器紋路找到相似的形式,也可以從苗族、彝族的類似四角花中找到支持。在苗族很多挑花和蠟染中,有很多四角回紋和八角回紋,有些八角回紋還類似于漢地方勝結構。那么本文為何持彝族八角紋路表現了民族宇宙觀的觀點呢?其實最重要的證據就是彝族自身的傳說和創作者自身的闡釋。
五、結語
特定的紋飾有其特定的歷史源流,本文透過對比、考察、分析對紋飾中的地理地域類紋飾進行了初步的分析,發現這些紋樣充滿著豐富的歷史內涵和精神意義。我們應對這些文化遺產更好地發展繼承,在發展中把這些活著的歷史依照其自身的規律進行創造,然后應用到更為廣泛的場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