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從地域主義的文學視角出發,對趙樹理作品在內容、思想、語言,以及文章構思形式方面表現出來的鄉土風格進行分析,以彰顯其表現的中國晉東南地域風格,從而使讀者深化對趙樹理作品地域主義風格的認識。
關鍵詞:趙樹理;鄉土作品;地域主義
作者簡介:程苑(1987.5-),女,漢,山東德州人,講師,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戲劇戲曲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06-0-02
趙樹理是我國少數真正熟悉鄉村生活、酷愛人民群眾的鄉土作家之一。他的作品真實再現了我國晉東南建國前后的變化,體現出奇特的民族形態和民族品格,在發揚我國優異民族文藝、促進革命文藝的普通化方面,作出了貢獻。趙樹理一生都在竭力探索文學創作的民族化、普通化,他注重使自己的作品成為為中國老平民所喜聞樂見的作品,下面就從其作品的幾個方面來探討其作品的地域特色。
一、拮取鄉村事,刻畫鄉村人
從小說到戲劇趙樹理作品內容幾乎沒有一樣脫離晉東南的風土人情。山西土窯的婚喪嫁娶、婆媳關系、干群矛盾、占卜迷信等都一一成為其作品的素材。幾件典型的農村小事,不禁讓人感嘆趙先生對鄉村生活的體味之深。在小說《鍛煉鍛煉》中,有這樣一處不易被察覺的妙處。“這時候主任王聚海、副主任楊小四、支書王鎮海三個人都正端著碗開碰頭會,研究整風與當前生產怎樣配合的問題……”無論群眾還是干部,話家常還是議正事,土窯的人們總愛在勞動后端著碗邊吃邊談。這一行動是被現代文明所疏遠的,也是主流城市文明所鄙棄的,而這卻在趙的作品中被賦予了非凡的意義。
中共進入山西后,趙樹理作品也引入新的地域元素。小說《李有才板話》里“模范村”閻家山的“農救會”反抗閻家惡霸又是一例。農救會從當時社會以及現在來看都是土改中不折不扣的農村事物。加之土皇帝閻錫山的封閉政策,農救會的組織在晉東南便更具地域特色。
趙樹理作品的內容素材是與晉東南封閉的地理環境和發達的農耕文明息息相關的。不僅“五四”新文化、左翼文化傳入晉東南極少,就是殖民文化也很少吹到散布在山間的各縣鄉。老百姓除了開始少量使用“洋火”、“洋油”、“洋布”等外,幾乎看不到什么新的文化現象,絕大多數農民不知道山外——哪怕是省城長治發生的事情,見聞尚不如生活在東南沿海的“阿Q”和“七斤”們。趙樹理一生常駐山西,從不肯走出家鄉的圈子。不寫出去,但里面的一個都不放過。而同時期的魯迅、郭沫若等作家大都接受了異域文化,入了新文化的“流”。城市里的駱駝祥子、酒館里的孔乙己都是新思想作家筆下的產物。趙樹理這種不肯對鄉村風格的執拗也曾遭遇到批駁。陳思和先生言“趙樹理是‘五四以來新文學傳統的異端”。而趙樹理不介意獨立于主流文壇之外,與其創造出中西雜合的艱深作品,不如扎根一方土地,表現一塊地域,感染一方鄉親。
在當今這個充斥著現代文明的社會,趙先生筆下的晉東南事物已很難在生活中發現。重品其作難免有懷舊戀古之感。在地域主義文學復興的浪潮中趙樹理記載的人人事事當成為代表中國黃土區文化遺產的地標。
二、戲謔小農意識,刻錄思想進步
談及趙樹理作品的思想意義,不能不提到其對小農意識的揭露和對封建思想與新思想沖突的展現。在作品《小二黑結婚》中“三仙姑”正是一個受封建農村思想毒害的典型,俊俏的三仙姑,嫁給于福時,年方15歲。但在落伍愚蠢的迷信思維影響下,逐漸成了一個裝神弄鬼、爭艷賣俏的女人。作者活化出一個病態心境和被扭曲了性格的女性形象,揭露了封建交易婚姻帶來的惡果。《李有才板話》中老秦在伺候下派到家里的干部老楊同志把湯面條“畢恭畢敬雙手捧給老楊同志”。后來聽到“老楊同志是個住長工出身,馬上就看不起他了,一屁股坐在墻根下……”再后來“老秦聽說老楊同志敢跟村長說硬話,自然又恭敬起來……”趙樹理匠心的戲謔了自己筆下小人物,諷刺了該地區在特定歷史時期的小農思想。
在談及其對小農思想表現時我們說他是“戲謔”,這與魯迅的“鞭笞”和郭沫若詩歌里的“暗示”是不同的。在《小二黑結婚》中,二諸葛被傳到區上解決他給兒子包辦婚姻的事。這一來就有了小老百姓進官堂的笑料。區長問話,二諸葛都答“是!”區長取消他給兒子的包辦婚姻時,他道“還是得請區長恩典恩典”,等被退出門外時一直在請區長“恩典恩典”。在封建中國農村百姓毫無權利可言,唯一的利益源泉就來自于朝廷官臣的“恩典”。更妙的地方在趙樹理直接把“恩典恩典”作為小說第十章的題目。對小農思想的戲謔嘲樂生動有味。而最終二諸葛沒有得到恩典,他想要的恩典還是服從了新的自由婚戀風俗。這種戲謔逗樂的流派風格來自于翻身農民的樂觀,取決于他們在建設新生活的種種沖突中所感受到的幽默情趣。而以嘲諷戲謔的手法來刻錄舊意識的退化、新思想的融入正是趙樹理作品的教育意義之所在。
趙樹理作品在反封建的深刻性上曾被質疑。比如男女主角一開始不想包辦婚姻而自由戀愛,結果找到的剛好就是包辦婚姻的對象,于是皆大歡喜。作者試圖用這個小概率的巧合來解決思想矛盾沖突,以取悅某些社會階層,這是一種過于理想的思維方式,有誤導群眾的侵向。趙樹理與魯迅、矛盾等是有差距的。后者都較早地接受了異域文化,到30年代已基本確立了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特別是在“五四”前后都開始對封建禮教作出猛烈批判,而趙當時尚未完全補上這一課。也正是這一機緣,趙樹理與大眾的聯系更加緊密。“五四”新文學的根本目標,是要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建立一種新的、同現實同人民保持更密切的關系的文學。從這個意義上講,趙的作品也順應了新文學的要求。只是趙先生又賦予其作品一定的審美品格和娛樂情調,描寫農民掙脫舊觀念中的艱難,在建設新生活中的歡樂,在土地革命運動中所表現出來的熱烈情懷,他一改諸如魯迅“故鄉”中對“農村衰敗”的“悲嘆”和其他鄉村文學中隱現的“鄉愁”,而變為明朗、清麗的鄉土區域敘事風格。
地域主義文學需要表現民風民思。正如趙樹理記錄改革之風對晉東南的思想影響,我們也需要真正體現地域風格的作品來記錄中國地方風格在現代西方文化洪流中的蛻變和成長。
三、不拒地方語言,文筆雅俗共賞
語言是一個地方區別于另一地方重要的標記。趙樹理正是用家鄉通俗化、群眾化的語言描寫了該區域的人人事事。他寫成一篇小說,通常先念給周圍的農人或底下的干部聽,群眾聽不慣的就想法修改,最終要使群眾聽起來順利,讀起來習氣。他不以為這是殉難藝術去將就群眾,而以為只有這樣才能使藝術真正在廣闊群眾中發揮自己的作用。他并沒有將就、迎合某些落伍、窄小階層的興趣,而是在群眾口語、民間藝術的根基上提煉加工,從而做到雅俗共賞,把普通化和藝術化團結起來。
首先,其語言不避諱方言的利用。小說《鍛煉鍛煉》中有這樣一句“本來他瞧著孫孫做住飯媳婦是可以……”聽慣了普通話的人初讀也疑惑什么叫“瞧著孫孫做住飯”。趙樹理的答案是鄉親們就是這么講的,再讀,鄉土味就油然而生了。這便是利用口語化方言所產生的效果。其次,俚語的使用也是一大風格。小說《傳家寶》第三章李成娘當著女兒數落兒媳,正巧兒媳進門,趙書里描寫道“李成娘……覺著‘真他娘的不湊巧”。反常的一句俚語來修飾動詞,一個農村婆婆的心理描寫得淋漓盡致。趙樹理常根據作品人物性格賦予其綽號,如“小腿疼”、“吃不飽”、“二諸葛”,以農村人的思維和語言貼切的突出了人物特點,嘲諷之意也表現出來。再次,趙樹理并非死板記錄土窯區的風土語言,而是善于將語言以大眾可以理解的方式進行藝術加工。《小二黑結婚》中便有這么精彩一句。三仙姑年老愛俏,皺紋多臉色黑缺愛涂脂抹粉,“看起來好像驢糞蛋上下了霜”。巧妙之所在,毋庸多言。
地域風格是與作者所描寫當地方言和群眾語言密不可分的。文化的交流造成世界多種語言流失。如果方言被普通話和英語完全替代,那將是所有地域主義學者扼腕嘆息的事。
四、傳統的文學形式,匠心的文章構思
趙樹理重視民族的古板藝術技能,如評書敘事、摹情、狀物的藝術,并接收古典小說的所長,實現了古板小說的創造性轉化。他沿襲了中國傳統小說“講故事”的結構特色,講究情節的連貫和完整,人物的來龍去脈、故事的發生、發展和結局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但又摒棄傳統章回體的形式框架,把人物放到故事情節的發展中,放到矛盾沖突中進行塑造,不作靜止的心理描寫。
他在構思上講究故事性,并有一套組織故事的傳統藝術方法,做到流利而又曲折有味;適合我國民族格外是廣闊農村區域讀者的欣賞習氣。《李有才板話》便是通過作品人物說唱快板來對故事情節進行揭示、促進,以及總結,使情節曲折而連貫。趙樹理在人物描摹上采納中國古典的白描方法,考究用幾句話、幾個典型的行動,簡略地勾畫人物形象;在敘事與寫景的方法上,把描摹情形融化在敘述故事中,善用作品中人物的眼睛來寫景等等。在《小二黑結婚》中,三組人物描繪均運用古典白描方法和注重細節、行動的描摹,幾個簡單的外號,如二諸葛、三仙姑等將人物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時,文章以小二黑結婚為主線,講述不同人物的婚戀狀態;在這方面,趙樹理勝利地采用中國民間文藝里“講故事”的方法,以故事套故事,精巧環扣,引人入勝,使情節完整連貫,又流動靈活。
從世界文學角度來看,趙樹理所代表的文學特色是整個中國區域的傳統文學形式和經典構思方法。新文化運動提倡摒棄了古典文學形式的格式,而趙樹理依然保留了這一寶貴的傳統,從地域主義文學的角度看,這種濃厚的中國文學風是值得肯定的。
總結:
趙樹理作品無論是內容擷取,思想表現,語言表達,還是構思形式都體現了晉東南濃郁的地域文化特色。趙樹理作品在“五四”運動時期獨立于新文化運動主流文學之外而偏居一隅,也曾因其反封建的不徹底性和小農意識的理想性而受到主流文學家的批評。二十一世紀全球化大背景下,趨同性、現代化的主流文學占據著開放的世界。然而有同必求異,地域主義文學界已再次發出呼聲以彰顯區域及個體的魅力,地域風格愈來愈成為學術以及文藝工作者的追求。趙樹理作品無疑當成為中國乃至世界地域主義文學銀幕上的一大亮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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