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棟
摘? ? ? 要: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這是新時代系統解決我國“三農”問題的戰略構想。生態文明建設是我國“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內容。鄉村振興戰略蘊含著生態興國的內在要義,將生態文明建設契合到鄉村振興戰略中,能夠為鄉村振興提供生態思維方式,助推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
關? 鍵? 詞:鄉村振興戰略;生態文明建設;融合發展;生態現代化
中圖分類號:D422.6?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7-8207(2019)03-0061-09
黨的十八大報告將生態文明建設納入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總體布局當中,形成了“五位一體”的新發展模式,由此生態文明建設進入了新時代;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的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這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我國走向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發展方略。新時代,將生態文明建設與鄉村振興戰略統一起來,對推動我國實現全面可持續發展,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鄉村振興戰略蘊含的生態興國要義
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安徽鳳陽小崗村考察時指出:“中國要強農業必須強,中國要美農村必須美,中國要富農村必須富。”由此可見,鄉村的發展在中國經濟社會發展體系中處于核心位置,將鄉村振興與生態文明統一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中,既包含著積極穩妥地解決新時代“三農”問題的戰略謀劃,也包含著進一步加強生態文明建設的實踐探索。
⒈鄉村振興是生態現代化進程的重要一環。縱觀人類社會的現代化進程,其遵循著從主動到被動、從借鑒到探索、從城市到農村的路徑,這是依靠工業文明推動現代化過程所遵循的規律。由發達工業國家主導的工業現代化發展模式內嵌在近代以來的工業文明發展過程中,具體表現為以城市化為載體,以化石能源消耗為基礎,以高物質消費模式催生生產要素和生產方式的高度集中。廣大鄉村在工業現代化發展的價值體系中被設定為原材料的提供地和工業化產生危機的轉移緩沖地帶,在工業現代化過程中,城鄉二元對立關系被確立。但隨著工業現代化發展進入到后期,工業文明固有的、不可調和的矛盾超出了自然承載的能力,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在工業現代化的座架體系中愈加走向沖突甚至對立,工業現代化體系的負累積效應開始顯現:資源枯竭、環境污染、大城市病、鄉村凋落等成為困擾發達國家工業現代化的難題。雖然這些發達國家積極采取措施緩解人與自然之間的矛盾,但“資本邏輯具有反生態的本性。盡管二十世紀資本主義國家從自由放任到國家干預,經歷了較大幅度的經濟制度變遷,強調政府調節、法治管控,但是并沒有根本解決生態環境和經濟發展的緊張問題,大多經歷了‘先污染后治理的生態治理路徑。”[1]而這種生態治理路徑的實質是由于工業現代化發展體系自身缺乏自洽性,矛盾與危機不可能被消解,只能在系統內部進行轉移,因此,在工業現代化模式推廣和范圍擴大的同時也裹挾著危機、矛盾,表現為城市化產生的危機和矛盾向農村轉移、完成工業現代化的發達國家產生的危機和矛盾向尚處在工業現代化進程中的發展中國家轉移。
總結近代以來我國的現代化發展歷程,從被動進入到工業現代化的世界格局,成為發達國家的原料來源地和產品傾銷地,到走向民族獨立和建國初期自主探索現代化階段,都始終沒有突破工業現代化的發展范式,而且由于發展的階段性和具體國情,使得我國始終處在工業現代化追趕期。社會資源集中、政府主導和超大規模農民人口數量加之時空壓縮式的增長模式,使得我國鄉村面臨發達國家向我國轉嫁危機和國內城市轉移危機的雙重壓力,工業現代化壓力傳導效應開始顯現,傳統工業化空間逐漸萎縮。進入新時代,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我們要建設的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這是對我國現代化發展路徑的重新規劃,其突破了工業文明主導的現代化發展模式,是與人類生態文明發展趨勢相符合的新發展模式。然而,我國的現代化道路無法回避也不應當回避鄉村在現代化發展中的地位和作用。2018年召開的中央農村工作會議指出:“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關系國計民生的根本性問題。沒有農業農村的現代化,就沒有國家的現代化。”闡明了我國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意義。城鄉關系在我國生態現代化發展道路上發生了重大改變,由過去將農村作為工業原材料和危機轉移地的定位改變為城鄉融合發展下的新生態經濟二元互動模式。生態現代化發展道路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提供了發展空間,鄉村振興戰略為生態現代化發展提供了平臺,兩者相互支撐、相互融合。鄉村振興戰略的主線是“農業、農村和農民的現代化”,農業現代化是產業結構的現代化,農村現代化是空間體系的現代化,農民現代化是主體的現代化。傳統意義上強調的農業現代化多是從產業分層角度出發,是配合工業現代化的附屬農業現代化,是為工業現代化提供更多原材料的現代化;現在強調的產業、空間和主體同步現代化,更多地是從農村自組織系統全面發展的角度將農村作為一個生命系統來看待,而貫穿著農村系統的現代化則是生態現代化的發展模式,生態文明的可持續是在產業、時空和主體三者協同發展基礎上的循環發展。因此,從我國生態現代化發展趨勢來看,鄉村處于核心位置,只有實現鄉村生態現代化,才能推動中國的生態現代化。
⒉鄉村是打贏污染防治攻堅戰的關鍵區域。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堅決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風險、精準扶貧、污染防治的攻堅戰”,這既是未來要面對的普遍性問題,也是全面改革攻堅克難的重大問題。污染防治是生態修復和生態保護的前提,是生態文明建設的基礎。近年來,我國的環境污染呈現出“上山下鄉”的趨勢,即污染從東部向中西部、從城市向鄉村逐漸蔓延,而且速度和規模有增加的趨勢。一方面是因為資本增值邏輯下的農業生產異化帶來的生產性污染。如化肥、農藥等高殘留、高污染的化學品以及難降解的農膜大規模使用,已成為鄉村污染的罪魁禍首。另一方面是鄉村生活方式的改變導致了環境污染加劇。“農業生產和農民生活水平的升級,農村的生活方式發生變化,生活垃圾、生活污水、旱廁糞水的持續增長及排放不當等問題受到廣泛關注,2011年中國農村生活垃圾產生量約為2億噸,超過660個城市生活垃圾處理的總和,基于全國26省的農村調研結果顯示,75.9%的村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生活污染對農村環境的影響最大”。[2]
從當前存在的問題和未來發展趨勢來看,我國生態文明建設與環境污染防治的主戰場應當是廣大鄉村。黨的十九大之后,十九屆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一次會議通過了《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三年行動方案》,將生態文明建設和污染防治的重點定位在了鄉村。從革命和建設的歷程來看,農村始終是重大戰略部署的發力點,也是確保頂層設計能夠取得預期效果的關鍵點。毛澤東從中國農村實際出發,立足中國的具體國情,以“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帶領中國人民走出了一條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革命道路,取得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建立了新中國;鄧小平從中國農村實際出發,以土地聯產承包責任制為核心,拉開了解放與發展生產力的大幕,在改革中形成了第二次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指導思想,推動了中國跨越式發展。新時代,破解社會發展難題,打贏污染防治攻堅戰,需要第三次采取”農村包圍城市”的生態修復和生態文明建設方略。打贏污染防治攻堅戰,需要改善農村地區生態條件,增強其生態承載能力和修復能力,為污染防治釋放更多的生態空間;轉變農業生產和農村經濟發展方式,解決污染源產業從城市到鄉村的轉移問題,徹底根除污染產業的生存空間;倡導綠色可持續的生活方式,改變占全國人口數量比例較大的農民的生產生活方式,強化全民的生態意識。
⒊鄉村是建設美麗中國的智慧來源。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上提出了建設美麗中國的生態文明建設總目標。在這一總目標下,鄉村振興應形成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鄉村生產生活模式。美麗中國建設需要以美麗鄉村為基礎,城市化發展是人化自然發展到極致的表現,城市是人不斷彰顯自身力量的體現,更多體現的是人對自然的征服;鄉村的出現是人與自然在系統演變過程中自然生成的,鄉村是自然生態系統的一部分,更多體現的是人與自然之間的協同。從人類社會發展來看,西方文明多是起源于城邦文明,城市發展在西方文明形成的過程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而城市所帶來的生態危機在西方思想界引起的反思只能從城市之外去尋找答案,因此,西方生態思想有著反城市、親自然的傳統,從羅爾斯頓的“荒野哲學”到利奧波特的《沙鄉年鑒》再到哈格羅夫的“自然風景畫”弱人類中心主義內在價值論,西方生態文明建設追求一種沒有人干預的純正自然。我國的生態文明建設思想深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天人合一”的思想深植于廣大農村。習近平總書記在談到中國自然觀的時候指出:“‘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草木榮華滋碩之時則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黿鼉、魚鱉、鰍鱔孕別之時,罔罟、毒藥不入澤,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竭澤而漁,豈不獲得,而明年無魚;焚藪而田,豈不獲得,而明年無獸。”[3]這些生產生活模式是可持續發展的雛形。福建土樓、陜西地坑院等傳統民居與自然的契合體現了人與自然的共生。上述傳統的農業生產生活模式所蘊含的生態智慧對當前美麗中國和生態文明建設有著重要的借鑒作用。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智慧根源就是找尋傳統智慧中的生態自然觀,而這種傳統的生態自然觀蘊含在生生不息的鄉村之中。從智慧根源來看,鄉村振興戰略既是對中國傳統智慧的創新也是傳承,因而必須發掘我國鄉村振興對生態文明建設的積極意義。
二、鄉村振興戰略的生態思維方式
我國鄉村的存在和發展是一個循環的生命組織,對于鄉村的治理和建設要遵循其內在規律。“天地人”是中華五千年農耕文明所孕育的鄉村智慧的邏輯起點:“天”在古代可以理解為道,可以理解為人所處的自然生態系統;“地”可以理解為承載中華文明最重要的根基,即有著悠久厚重歷史的鄉村;“人”就是生生不息繁衍下來的一代又一代人。黨的十八大提出的生態文明建設是“補天”,黨的十九大提出的鄉村振興戰略是“筑地”,而完成這兩者的統一則在“修人”。新時代,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人民是生態文明建設和鄉村振興戰略的主體,“修人”重在“修心”,“修心”就是發展理念的重塑,就是用全新的思維理念來指導具體實踐,因此,將鄉村振興戰略與生態文明建設統一起來,關鍵在于用生態思維方式來統領。
⒈系統思維。普遍系統論的創立者貝塔朗菲提出的生態學思維也被稱為群體思維和有機體思維,其核心就是把有機體和環境作為一個系統整體來考慮,從而更加清晰地認識到系統特性,提出系統解決方案。鄉村振興戰略是新時代對我國“三農”問題的系統性解決方案,強調的是在協調鄉村與自然、鄉村與城市的互動關系中對鄉村整體發展進行提振。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生態興則文明興,生態衰則文明衰”,[4]這是將生態環境置于決定文明存續與發展的基礎地位。對于鄉村振興來說,應將生態文明建設貫穿于鄉村建設、鄉村修復、鄉村發展與鄉村治理的各個方面。良好的生態環境是鄉村詩意生活的前提,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是“百姓富和環境美的有機統一”;富集的自然資本是鄉村產業發展的寶藏,“要在山水上做文章。要通過改革創新,讓貧困地區的土地、勞動力、資產、自然風光等要素活起來,讓資源變資產、資金變股金、農民變股東,讓綠水青山變金山銀山。”[5]“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美麗鄉村的生活模式,因此,要讓鄉村走出一條與大城市不同的發展道路。
對于鄉村生態文明建設,需要將系統思維理念貫徹始終,處理好以下幾個方面之間的關系。首先是系統解決山水林田湖草的生態治理問題。按照地理生態學的觀點,鄉村的多樣性在于所處自然生態環境的多樣性,因此,對鄉村生態環境的治理不能碎片化、簡單化、直線化,需要制定統籌協調的生態環境修復和治理方案,將全生態循環理念納入到鄉村生態環境治理體系之中。其次是系統解決鄉村突出的環境問題。鄉村生態環境惡化不是一天形成的,有其累積的過程,因而解決突出的環境問題更需要系統性的解決方案,這涉及到生產模式、生活方式、生態補償和生態監管,既需要在頂層設計上下功夫,也需要具體的一攬子解決方案。再次是要看到鄉村的發展性,正確處理環境保護與生產發展之間的矛盾,增加農村生產的生態產品供給和服務供給,將生態產業內生到鄉村發展體系中。按照《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提出的要求:“堅持鄉村全面振興。準確把握鄉村振興的科學內涵,挖掘鄉村多種功能和價值,統籌謀劃農村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生態文明建設和黨的建設,注重協同性、關聯性,整體部署,協調推進。”[6]
⒉等值思維。等值思維是將城市發展和鄉村發展放在有區別的共同發展體系之中。美國著名城市學家劉易斯·福芒認為:“城與鄉承載著同等重要的價值并需要有機結合在一起”。[7]按照過去城鄉二元對立和工業化的評價標準,農村發展是附屬于城市發展的,相對于城市來說,農村是欠發達的、落后的、需要被扶持的,鄉村的土地、勞動力、資本、生產條件只有成為適宜城市發展的資源因素,才能帶動鄉村的現代化進程。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將城鄉發展模式定義為城鄉融合發展,從過去的帶動到統籌再到融合,體現了發展重心和發展價值的變化,更體現了城鄉等值的發展思路。等值思維強調農村的自我現代化,體現的是價值評判標準的改變,是將過去的工業城市化發展的唯一性標準體系提升為城鄉不同功能定位的標準體系。
英國學者舒馬赫在《小的就是美好的》一書中提出:“西方世界引以為傲的經濟結構,不外乎個人追求利潤及進步,從而使人日益專業化,使機構成為龐然大物,帶來經濟的無效率、環境的污染、非人性的工作環境。”[8]西方世界龐然大物的經濟結構的表現形式就是高度集中的城市化模式,而過去我們對于發展的追求也是集群規模式的單一發展模式,尤其是以土地財政催生的城市化路徑,將鄉村的發展裹挾到發展的“單車道”。在現實中應充分認識到:“城與鄉不能截然分開,追求絕對的城鄉一體化是一種幻想,期望通過高度發達的特大城市維系城鄉關系更是一種庸舉。而通過土地整理、產業升級等方式,實現農村與城市生活的等值,才是縮小城鄉分化最有效的途徑之一。”[9]單純地強調城市的規模效應反而制造出了資源空洞,“巨無霸”的城市發展產生的虹吸效應使得城市周圍的農村和小城鎮成為發展的真空帶。《意見》提出:“推動城鄉要素自由流動、平等交換,推動新型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同步發展,加快形成工農互促、城鄉互補、全面融合、共同繁榮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10]等值思維就是摒棄傳統的單一化發展路徑,在新的經濟發展業態下尋找發展的多樣性。生態文明時代的到來給這種發展的多樣性提供了可能。隨著生態技術的不斷演進,基于分布式新能源和自然資本效應的生態產業打破了過去的資源集聚式的發展模式,反而進入到了一種更為系統的離散經濟狀態,同時,人向往自然的生態屬性使得更多的人口從城市向鄉村逆向流動,雙重作用下催生的小而美的生產方式與鄉村的自現代化結合,正成為鄉村振興的主推力。
⒊生命思維。鄉村是具有生命力的組織體,是集歷史與文化、政治與經濟、社會與家庭于一體的有血有肉有靈魂的生命系統。因此,解決鄉村發展問題,既不能以近代以來西方結構式的科學方法來碎片化地理解,也不能單純地用經濟學的測算公式來描述和分析,而是需要以生命思維來看待鄉村的發展。首先,中國鄉村具有中華文明的基因,是文化傳承的根系所在。2015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云南考察工作時指出:“新農村建設一定要走符合農村實際的路子,遵循鄉村自身發展規律,充分體現農村特點,注意鄉土味道,保留鄉村風貌,留得住青山綠水,記得住鄉愁。”鄉愁體現的就是對生生不息的鄉村文化的傳承,這種鄉村文化既包括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以及人與自然的關系,也包括熟人治理模式的人與人的關系以及傳統倫理道德修身的人與自身的關系。其次,鄉村產業的發展是基于生命的發展。在鄉村產業模式中,農業生產是主體,農業生產的基本原則是同活的生命物質打交道。農產品是生命過程的結果,而農業的生產手段是活的土壤。勞動對象與勞動主體的互動在農業生產中表現得最為明顯,生命思維與生命倫理由此在農業生產中孕育發展起來。工業文明的科學范式陷入到一種解決問題又帶來問題的困境,根源在于技術座架下人的異化,人的存在和生產成為資本增值的工具。新時代,建設美麗鄉村,重塑鄉村環境,打造綠色經濟,需要找回失去的生命思維,以全新的視角來看待鄉村的存在價值和發展空間。生態文明建設之所以能夠在我國鄉村有著廣闊的發展前景,就在于生態文明的價值導向與內在核心同我國鄉村積淀的生命傳統有著內在的統一性。
三、鄉村振興戰略的生態文明建設路徑
鄉村振興戰略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重要方略,是經濟新常態下尋找發展動力,構建發展系統的抓手,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需要一條適應時代要求的發展路徑。綠色發展是新的生產力發展模式,因此,加強鄉村生態文明建設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路徑。
⒈基于生態良好的鄉村環境。鄉村振興戰略的基本原則要求堅持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即“牢固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落實節約優先、保護優先、自然恢復為主的方針,統籌山水林田湖草系統治理,嚴守生態保護紅線,以綠色發展引領鄉村振興。”[11]生態良好的鄉村環境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關鍵,是鄉村發展的最大優勢和寶貴財富,是鄉村振興戰略的總體要求和任務目標中的關鍵。追求鄉村良好生態環境的前提是系統修復當前鄉村的生態系統。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有關生態文明建設的制度日趨完善,推出的河長制和湖長制等一系列制度是生態環境保護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舉措。全面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其蘊含的重要理念就是全系統、全方位地治理生態環境。鄉村振興需要環境先行,應當按照山水林田湖草系統治理的思想修復鄉村生態系統。我國鄉村分布廣,生態環境多樣化與環境問題復雜化交織,除了傳統的荒漠化、鹽堿化、水土流失等問題外,近年來的生產生活高污染化趨勢也日趨嚴重,因此,當前鄉村生態環境修復難度很大,不能按照“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的方法來局部、片面地開展修復,而是應當采取更加全面、更加動態的措施,具體在生產和生活兩個方面發力。
在生產方面,建立嚴格的生態紅線制度。落實國家主體功能區和耕地保護制度的要求,遏制無序城市化和落后工業生產鄉村化的趨勢,在鄉村產業規劃和發展中,對于影響生態環境的項目,要嚴格實施項目負責終身制和環境評估一票制。參照當前國際農業生產情況,在有條件的地區應開展耕地輪作休息制度試點工作,并逐步嘗試建立“耕地草原森林河流湖泊”全系統休息制度。轉變當前的農業生產方式,實現投入品減量化、生產清潔化、廢棄物資源化、產業模式生態化。引導農業發展向更加高效綠色轉變,減少農藥化肥用量,探索有機肥的推廣和使用,將生態循環綠色技術進一步投入到農業生產當中,將重點放在農村生態小流域治理、土壤污染修復與治理以及全要素生態環境的綜合治理上。
在生活方面,倡導綠色的生活消費方式。更新理念,推進實施《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三年行動方案》,以農村垃圾、污水治理和村容村貌提升為主攻方向,整合資源,強化舉措,穩步有序地治理農村人居環境。只有依托鄉村的生態資源和美麗鄉村建設,通過綠色生活方式的重塑和升級,才能帶動鄉村旅游、鄉村手工業、鄉村養老和鄉村教育的發展,真正實現百姓富和環境美的有機統一。
鄉村生態環境修復還需要進一步發揮生態補償機制的作用。鄉村環境治理往往會陷入治理主體缺失、治理資金缺乏、治理問責缺位的困境,因此,要真正解決鄉村生態環境修復和治理問題,探索生態補償制度在鄉村的實踐與推廣是關鍵。應建立多元化的鄉村生態補償主體,除了政府起主導作用之外,還可以將市場主體通過生態補償交易機制吸納進來,形成重點領域的政府財政補償和基于自然資本的市場行為補償模式,通過實施財政轉移支付、商品林地贖買、綠色碳匯交易等政策,拓寬生態修復和治理資金來源渠道;完善生態保護成效與資金分配掛鉤的激勵約束機制,建立嚴格的治理問責機制,構建生態修復指標體系并制定考核辦法,直接將政績考核和資金撥付同生態環境恢復掛鉤,形成“兩只手”調控和約束的體制機制。
⒉基于自然資本的鄉村經濟。形成適宜鄉村資本稟賦和良性循環的經濟發展模式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環節,也是處理好鄉村發展與環境保護之間關系的關鍵。新時代形成的“五位一體”發展格局將“創新、協調、開放、共享、綠色”的發展理念注入到經濟轉型中,生態經濟已成為中國發展的新動力來源。生態經濟是以生態技術創新為先導、以自然資本增值和持續利用為基礎、以綠色生產生活模式為支撐、以完善的生態制度為保障的新經濟形態。“綠色技術社會融合的本質是綠色技術系統與社會政治、經濟、文化要素之間的相互滲透和適應,其目的是實現綠色技術系統與社會系統在實踐中的最優整合。”[12]對于我國來說,綠色技術社會融合與生態經濟的發展在鄉村有著更大的優勢,“良好生態環境是農村最大優勢和寶貴財富。必須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推動鄉村自然資本加快增值,實現百姓富、生態美的統一”。[13]
發揮綠色經濟產業“孵化器”的作用。綠色經濟落地鄉村產業需要政策引導、資金支持、技術支撐等的合力推動。為了盡快實現鄉村經濟的綠色轉型,需要建立起以政府、企業、農民為主體,以產業、產品、資源為元素的系統平臺。鄉村振興戰略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形成政策紅利,大量的資源將會涌入鄉村,一些流動性較強的資本也將“下鄉”,如何避免從資源匱乏到資源富集過程中的產業失控,需要通過綠色經濟產業“孵化器”發揮資源的引導作用。綠色經濟產業“孵化器”應以當地的生態資本稟賦和環境容量為基礎,結合未來生態產業發展空間,同美麗鄉村和特色小鎮建設配套,定期發布產業指導名錄,在條件比較成熟的地區率先試點綠色項目推介平臺,將政府、資本、企業、村集體和個體村民傳統的鏈式銜接轉變為全網絡的互動鏈接,延長產業鏈、提升價值鏈、完善利益鏈,提高資源整合的效率,通過保底分紅、股份合作、利潤返還等形式,讓農民合理分享全產業鏈增值收益。
形成互助性又相對分散的鄉村產業模式。“統籌兼顧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和扶持小農戶,采取有針對性的措施,把小農生產引入現代農業發展軌道。”[14]鄉村經濟在生態文明建設中能夠重新煥發生機,在于新的生產方式帶來的革命性改變。傳統的以能源和生產資料聚集式的產業分布正在逐漸被基于分散式能源、高速通訊和快速交通所構建的新的產業形態所替代,人們的工作和居住習慣也從傳統的聚集大城市向城市周邊的小城鎮和農村地區擴散,即逆城市化趨勢的出現。這種擴散必然會帶來新的需求和產業轉移,而鄉村傳統的互助性分散產業模式則成為承接主體。農村互助模式從傳統的資金互助向產業互助轉向,綠色經濟強調整體性和循環性,更需要產業聯盟式的互助經濟,例如農業綠色食品產業已經從過去單純的綠色有機農產品供給的1.0模式向集互聯網電商、農業觀光、農業養老、定制化服務等更廣范圍的農產品2.0供給模式演進。要推動原有的離散型的小農經濟組合成互助性又相對分散的產業模式,發揮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帶動作用,打造區域公用品牌,開展農超對接、農社對接,幫助小農戶對接市場。
搭建綠色金融服務平臺,充分發揮金融工具的杠桿作用。《意見》指出:“堅持農村金融改革發展的正確方向,健全適合農業農村特點的農村金融體系,推動農村金融機構回歸本源,把更多金融資源配置到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更好滿足鄉村振興多樣化金融需求。”[15]綠色金融是當前金融領域中比較活躍的力量,配合鄉村產業綠色升級的需要,綠色金融將更多地投放到鄉村,因此,需要將現有的金融組織進行系統改造,引導金融機構實現綠色轉型。具體而言,設立專門的綠色產業基金,定點投放到基礎設施建設、精準扶貧、村容村貌修復治理領域,按照國家生態補償機制運行的規律和要求,設立生態補償和生態資本基金,拓寬鄉村生態修復和生態發展資金來源渠道。形成以國家綠色產業政策為先導,以鄉村綠色產業發展為支柱,以專業化擔保公司和商業銀行為網絡,以重點綠色產業領域為目標的綠色金融組織體系,同時,加大對農村綠色金融風險防范力度,通過信息共享將環保部門、金融監管機構、商業和投資機構、保險企業、第三方中介等金融鏈條主體組合起來,形成政策性的融資擔保體系和項目評估體系,以市縣為主體,嘗試建立政策性融資擔保平臺,對鄉村綠色項目在環評、民生、資本等方面進行分析和評估,在高風險領域建立強制性的綠色保險制度。
⒊基于生態思想的鄉村人才。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打造“天地人”統一的鄉村,落腳點還是在人身上。培養鄉村人才隊伍,關鍵在于理解中國鄉土社會中所蘊含的內生邏輯,明確生態思想在鄉村振興戰略中的核心地位。一是培養懂農業的鄉村人才,進而提升農業生產的生態性。追求農業生產的生態性,不是回到“茹毛飲血、鉆木取火”的原始狀態,而是善于運用現代化的科學技術來提升農業生產的生態性。未來對于掌握農業生態化技術人才的需求將伴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推進而變得更加迫切。當前,大學生就業困難在很大程度上在于就業理念集中在城市而沒有看到廣大農村的發展前景,因而應引導大學生尤其是掌握農業生產科學技術的大學生投身到鄉村,加強高校、科研機構與鄉村之間的合作,推動高科技轉化和轉移的鄉土化,為鄉村振興、農業生產儲備高質量人才。二是培養愛農村的鄉村人才,即從思想理念上進行一場基于生態思想的革命。愛農村的鄉村人才應以全新的發展價值體系和發展理念來看待農村,以城鄉融合發展支持農村的發展,以傳統文化根系和新下鄉活動認識農村的未來,只有提升對于農村的認同感,才能激發鄉村振興的使命感。傳統的農民進城務工模式即將產生巨變,就地生態現代化和生態產業化將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基礎上推動農村向社會主義現代化邁進,農村將是未來中國發展潛力和機遇最大的地區。
同時,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應當打造出一批新時代的新農民,他們是接受新發展理念的傳統農民、下鄉返鄉的知識分子和大學生、中產階級以及投身到鄉村振興中的其他各類群體,他們追求的是美麗鄉村的生活環境、綠色先進的農業產業、和諧共生的人與自然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他們將是扎根于農業生產和農村生活的新主體,也是將綠色發展理念和綠色生態技術落地的實踐者,未來將出現以農民生態合作社為紐帶,以中央出臺的農村土地制度為抓手,形成穩定的、持續的、富有激情的新農民群體,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提供堅實的人力基礎。
在2017年中央農村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鄉村振興戰略是一個綜合型戰略,包括鄉村經濟、社會和文化的振興,同樣也包括鄉村生態文明的進步。”從生態文明的視角來解讀鄉村振興戰略,能夠把握住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意圖,謀劃好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步驟和方法,以鄉村振興戰略促進生態文明建設,能夠真正將綠色生態理念根植于美麗中國建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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