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舒博,黃 健
(同濟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 200092)
中國改革開放已邁過40個年頭,這40年來中國經濟與社會快速發展,知識產權制度建設也是從無到有、由弱到強、迅猛發展。從20世紀80年代知識產權制度框架的建立,到21世紀知識產權制度體系的形成,中國知識產權制度走過了一條不同于其他知識產權強國的快速發展道路。40年來,中國知識產權制度日漸完善,為中國科技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制度保障。
PSR模型即壓力-狀態-響應(Pressure-State-Response)模型,1979年由Rapport和Friend在研究環境問題時提出。此模型中,壓力指人類發展目標對環境的影響;狀態指壓力作用下環境系統的變化;響應指系統狀態對社會的影響,以及人類面對環境變化所采取的對策。在人類活動給環境系統和自然資源造成的壓力 (P)下,環境和自然資源的狀態 (S)發生了改變,當變化后的環境和資源所處的狀態超過系統原本所能承受的壓力范圍,進而產生不利于人類生存發展的情況時,社會將通過一系列的經濟、環境等政策和法律對這些變化做出響應(R)[1]。雖然世界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多將此模型應用于環境問題研究[2],但其邏輯也可以用于分析制度變遷問題。
PSR模型的三層指標間的邏輯是:在一定發展目標下,具體因素 (壓力)導致現象 (狀態)發生,社會對該現象隨之產生反應(響應)。國家制度變遷理論學家道格拉斯認為,基于國家理性 “經濟人”的假設,制度創新或變遷的動機來源于經濟主體追求更大的利益,制度變遷是國家趨利的選擇[3]。由于自然資源、技術水平、人口結構、道德文化等因素的發展和變化,導致社會在原制度框架下產生了一系列問題,原有的制度均衡會被打破,一旦國家變革制度的預期收益大于原有制度的維持成本,將會促使國家對制度進行調整與創新,導致新制度安排的產生,這種新舊制度的不斷更替就是所謂的制度變遷。顯然,制度變遷實質上也是一種壓力狀態響應的鏈式反應。
制度變遷存在兩種類型,分別是誘致性制度變遷和強制性制度變遷。誘致性制度變遷是指制度安排的自然變更是由個人或群體在趨利過程中的自發行為,是一種內生性的制度變遷;而強制性制度變遷由政府命令和法律形式引入實行,具有外生性的特征[4]。十年 “文革”是中國知識產權相關工作的停滯期,改革開放后,迫于中美貿易的壓力,中國政府不得不正式邁出知識產權制度建設的步伐。一直到21世紀初,中國知識產權制度可以說是一種典型的自上而下的強制性制度變遷。2008年出臺 《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后,政府開始根據國情制定知識產權制度策略,知識產權制度逐漸擁有了誘致性變遷的特點。整體上,中國知識產權制度的變遷是一個從被動移植到主動創制的制度發展史,主要有以下四個階段:
隨著1978年中美貿易問題的產生,中國真正開始接觸并了解知識產權概念及保護。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并簽訂了 《中美貿易關系協定》。迫于中美貿易問題的壓力,1980年中國加入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成為建立知識產權制度的開端。自此,中國在十年時間內先后頒布了 《商標法》(1982)、 《專利法》 (1984)和 《著作權法》(1990)。隨后又于1991年頒布了 《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1992年加入 《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和 《世界版權公約》,1993年加入 《專利合作條約》,并于同年頒布了 《反不正當競爭法》。由此,基于中美貿易關系發展的需要,中國知識產權保護的法律和管理機制得到迅速發展,初步建立起一套知識產權保護體系。
1992年,黨的十四大決定建立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與此同時,中國積極準備 “復關”和 “入世”,知識產權制度進入被動調整期。20世紀90年代,中美之間的三場知識產權爭端——三次 “特殊301調查”直接促進了中國知識產權立法的修改。三次爭端皆以和解告終,并于1999年3月正式簽署了 《中美知識產權協議》。頂著知識產權爭端的巨大壓力,中國全面修改了知識產權制度以適應國際環境,但在很大程度上還是為了適應美國的要求[5]。 《專利法》 《商標法》分別于1992年和1993年進行了第一次修改。此后,又頒布了 《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 (1997)和 《集成電路布圖設計保護條例》(2001)。1994年4月,中國正式簽署WTO組織的 《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TRIPS),這對推動知識產權保護工作是一個極大的促進[6]。為了適應 “入世”要求,同年7月國務院發布 《關于進一步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工作的決定》。1995年,中國正式提出加入WTO的申請。同年5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 《關于加速科學技術進步的決定》提出實施科教興國的戰略;10月,國家開始施行 《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
為了實現 “入世”承諾,中國按照WTO相關條約要求,有針對性地再次修改了主要知識產權法律。 《專利法》 《商標法》和 《著作權法》在2000年和2001年先后進行了修改。2001年12月,中國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隨著經濟的飛速發展,中國知識產權制度建設進入適應期,知識產權制度逐漸開始為本國經濟發展服務。
為了進一步落實知識產權保護工作,中國在此期間通過了一系列司法解釋條例。2001年,國務院修訂了 《商標法實施條例》 《著作權法實施條例》和 《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此后,最高院又通過了 《關于審理商標案件有關管轄和法律使用范圍問題的解釋》(2001)、 《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 (2002)和 《關于辦理侵犯知識產權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 (2004)等司法解釋條例。2008年, 《專利法》進行了第三次修改,隨后中國又頒布了 《反壟斷法》。至此,中國僅用30年制定了一套適應國內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國際TRIPS協議要求的較為完備的知識產權制度體系。
2008年,國務院印發 《國家知識產權戰略實施綱要》,提出到2020年要把中國建設成為知識產權創造、運用、保護和管理水平較高的國家的戰略目標,并指出要制定適合中國國情的知識產權政策措施,加強法制建設,提升知識產權競爭力。以此為標志,中國開始了知識產權制度主動變革的新時代。
2008年全球爆發金融危機,國際經濟持續低迷。而當時的中國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國際經濟的復蘇在一定程度上需要依靠中國市場。在這樣的環境下,中國開始主動修改本國的知識產權制度,運用國際知識產權規則維護自身利益,并開始布局新一輪科技革命的知識產權制度。2016年,國務院印發 《深入實施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行動計劃(2014—2020)》,提出中國的創新型國家 “三步走”目標;并強調優化創新的制度環境,健全創新政策法規,嚴格保護知識產權。此后,2017年,國務院又印發了 《 “十三五”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和運用規劃》,這是知識產權首次列入中國家重點專項規劃。 《規劃》指出,深入實施知識產權戰略,深化改革,嚴格保護,加強運用,提升知識產權質量和效益,加快建設具有中國特色和世界水平的知識產權強國。
知識產權制度起源于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其內容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西方國家的意識形態和文化技術水平。但不得不承認,知識產權制度如果不能成為中國的內在需要,獲得其存在和發展的內在動力,也不可能在中國存活下來并被全社會重視和推行。因此,中國知識產權制度變遷的動因也應從外部和內部兩方面來看。
中國知識產權變遷的外部動因主要來源于對外貿易的需要,其中較為關鍵的兩個事件分別是20世紀80—90年代中美貿易問題和21世紀初中國WTO的 “入世”行動。
(1)中美貿易問題。資本主義世界的市場主體向來是趨利的 “理性經濟人”,只有足夠的利益誘惑才能使其向中國輸入資本和技術,而當時中國知識產權制度的缺位成為他們向中國輸出技術最大的顧慮。在外在壓力下,改革開放后中國僅用了大約十年時間初步建立起現代知識產權制度,先后通過了 《商標法》(1982)、 《專利法》(1984)和 《著作權法》(1990),建立了西方國家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建立的現代知識產權法律體系。即便中國超高速建立起知識產權制度,美國還是對中國知識產權保護抱有諸多不滿。1991年、1994年、1996年,美國又三次在 “特別301條款”年度審查報告中把中國列為知識產權保護不力的 “重點外國”。這三次中美貿易磋商直接促使中國完成了知識產權制度的第一輪本土化、國際化改造,如表1所示。
(2)加入WTO與TRIPS協議。20世紀末,為了更好地參與經濟全球化,加快與各國的溝通和合作,中國開始探索加入WTO的步伐。但此時,中國的知識產權制度與國際基本水平還有一定差距。在巨大的壓力下,中國知識產權制度開始了新一輪為直接適應 “入世”、滿足TRIPS協議要求的修訂,直接導致了中國知識產權制度21世紀初第二輪本土化、國際化改造。在 “入世”后,雖然中國擁有了和WTO成員同等的公平競爭和解決知識產權爭端的權利,但不斷修改完善的TRIPS協議也對中國知識產權保護提出了更高要求。

表1 三次 “特別301條款”及中國回應
“入世”前后中國知識產權制度的變革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知識產權立法的第二輪修訂。2000年8月, 《專利法》進行了第二次修改,一方面加大專利保護的力度,另一方面簡化審批程序,按TRIPS協議要求進一步調整完善了中國專利有關規定;2001年10月,商標法進行第二次修改,將集體商標、證明商標寫入商標法,回應了WTO 關于訴訟解決商標爭議的條款;2001年10月,著作權法進行第一次修改,主要細化著作權的具體權利,同時新增了出租權、廣播權、放映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等權利。二是進一步建立健全知識產權保護的司法實施制度,在知識產權民事和刑事等司法審判方面都頒布了一系列條例。三是建立健全網絡知識產權保護機制。中國于2006年12月加入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兩個 “互聯網條約”—— 《表演與錄音制品條約》和 《版權條約》,在此基礎上出臺了 《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進一步完善對網絡版權的保護。
知識產權制度之所以牢牢地扎根于中國的土壤,成為中國社會的自發選擇,與中國的內在需求密不可分。這股內部動因主要有政治、經濟和技術三個方面。
3.2.1 政治動因
(1)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從20世紀末開始,中國開始了尋求創新驅動發展的步伐。知識產權制度作為激勵創新的基本保障,逐漸從被動移植向主動變革轉變。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對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的需求更為迫切。隨著國內專利數量和創新活動增加,創新型企業要求保護知識產權的呼聲越來越高,保護知識產權成為建設創新型國家的需要[7]。從歷屆人大會議中關于知識產權的內容可以看出,從僅強調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到將知識產權上升為國家戰略[8],從 “實施知識產權制度”到 “強化知識產權創造、保護、運用”,在國家創新發展過程中,黨和政府對知識產權制度的建設要求明顯提高,已經成為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內容(見表2)。

表2 歷屆人大會議關于創新與知識產權的內容
(2) “一帶一路”經貿合作。自2013年中國提出 “一帶一路”倡議, “一帶一路”的建設已步入快車道,越來越多的基礎設施項目、投資項目等在沿線國家落地。
在 “一帶一路”沿線各國政治、法制環境存在較大差異的背景下,知識產權制度的輸出因其獨特性,成為沿線國進行經貿合作的突破口之一。數據顯示,2016年,企業在中國首次提交專利申請后,又在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提交的4800多件專利申請中,超過80%的專利申請人是中國企業[9]??梢哉f,中國企業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技術創新水平的提高做出了許多貢獻。但同時也應注意到,目前中國的專利布局并不完善。2011—2016年,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專利申請集中在韓國(9229件)、印度(7679件)、俄羅斯 (4024件)等少數幾個國家,雖然近五年來中國的國際專利數量已躋身世界前五,但與美、日、德等知識產權強國歷時悠久且基數龐大的國際專利體量相比仍存在較大差距。倘若中國企業在沒有開展知識產權布局的情況下直接進入海外市場,其結果將會使企業面臨較大的知識產權侵權隱患。例如,北京小米科技有限責任公司2014年因涉嫌侵犯愛立信8件專利的專利權,被愛立信訴至印度德里高等法院,并被執行禁止 “臨時禁令”,從而導致小米旗下多款產品未在第一時間進入印度市場,給小米的國際化布局帶來很大影響。因此,中國必須加快參與知識產權國際規則制定的步伐,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和一帶一路沿路國家加強合作。這就要求政府部門積極參與知識產權國際規則的制定,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及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合作,推動建立以沿線國家政府部門為主的雙邊、多邊合作機制。
3.2.2 經濟動因
(1)市場經濟的需要。改革開放40年的實踐,特別是從鄧小平1992年的南方講話確立了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以來,我國經濟發展取得舉世矚目的成果,國內生產總值從1978年的3678.7億元飛躍到2017年的827122億元,僅近20年就翻了超10倍,而知識產權就在此過程中隨著智力成果不斷被賦予商品的價值應運而生。
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不斷變化的市場經濟環境也對知識產權制度提出了新的要求,知識產權制度逐漸成為推動市場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一方面,產權化的知識是市場經濟發展的巨大推動力。國家經濟增長的動力來源于不斷創新,而創新成果的保障就依賴于知識產權保護。知識產權制度通過賦予人們對自己勞動所產生的知識成果的某些權利,激勵科技創新活動,伴隨著知識成果總量的不斷累積,推動社會進步。另一方面,知識產權制度是市場經濟環境下政府的重要政策工具。它對社會經濟實行引導和宏觀調控作用,尤其在于通過法律手段調節人們在創造和運用智力成果時所產生的利益關系,維護知識產權市場規范。這不僅可以通過激勵創新,提升國家和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也有利于國際市場知識產權秩序的形成,維護各國的技術優勢和國家利益。黨的十九大報告也指出,經濟體制改革必須以完善產權制度和要素市場化配置為重點,而知識產權制度作為基礎性制度和社會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應當根據中國國情和發展不斷修改和完善,為市場經濟體制的發展提供良好保障。
(2)企業和個人發展的需要。知識經濟時代,無論是商業巨頭、發展中的中小型民營企業還是個人,都對知識產權有著極大的訴求,并且知識產權保護最直接的受益者也是微觀層面的產權所有者——企業和個人。目前,中國知識產權侵權問題還較為嚴峻。2017年7月,最高院發布 《知識產權侵權司法大數據專題報告》,2016年知識產權侵權案件量較之2015年同比上升41.34%,全國知識產權系統辦結的專利行政執法案件總量達到48207件,同比增長35.2%[10]。
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到企業和個人知識產權維權意識的提升和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的努力。 “互聯網+”共享經濟等新型商業模式的出現引發了一系列知識產權糾紛,近兩年的 “滴滴打車”商標權侵權事件、共享單車專利爭奪大戰等一系列事件都讓人深刻地感受到企業和個人對于知識產權保護的重視。此外,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的數據顯示,2017年中國以48882件專利申請數超越日本位居第二,以13.4%的成績成為前15名國家中唯一一個保持兩位數增長的國家。以自主研發著稱的華為公司在2015年、2016年和2017年PCT申請量分別以3839件、3629件、4024件領跑全球,排名世界PCT申請量首位,足已顯現華為對于技術研發及專利保護的重視。可以說,企業能否在未來獲得可持續發展的關鍵就在于能否做好知識產權的保護工作,知識產權保護已成為知識經濟時代企業發展壯大的核心環節,而這一切都依賴于知識產權制度的發展和完善。
(3)產業經濟的需要。知識產權在經濟發展方面的作用,不僅僅體現在市場經濟發展的宏觀層面和企業競爭的微觀層面,在產業經濟的中觀層面也有著顯著影響。
2016年10月,國家知識產權局發布中國專利密集型產業主要統計數據報告(2015)。報告指出在2010年至2014年的五年間,專利密集型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由9.2%升至12.5%,年均實際增長16.6%,是同期GDP年均實際增長速度(8.6%)的近兩倍,2014年專利密集型產業對GDP增長的貢獻率甚至達到了22.6%??梢哉f,專利密集型產業對經濟的拉動作用非常顯著。從就業投入和經濟產出的關系來看,專利密集型產業就業人數占全社會的3.4%,卻創造了中國10%以上的GDP,勞動者報酬占比達9.4%。專利密集型產業就業人員的產出和報酬都明顯超過非專利密集型產業,在促進經濟增長上,專利比非專利產業具有更大的優勢[11]。
隨著互聯網產業的興起和近幾年的高速發展,作為新業態的電子商務已成為知識產權強化保護的新領域。中國已連續數年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電商銷售市場。2017年,中國電子商務交易額達29.16萬億元,占全世界電商銷售額的近兩成。電子商務及相關產業直接和間接帶動就業人數達4000多萬。這也表明,與知識產權密切相關的新興產業正在成為拉動中國經濟增長的新動能。
3.2.3 技術動因
知識產權制度的發展史實際上是科技創新的發展史。就科技創新活動的特質來看,其本質是一種高投入、高風險的活動,并且科技創新的成果還具有高價值、易擴散的特點。若是沒有完善的知識產權制度對創新活動及其成果進行保護,技術創新成果權利人的利益就無法得到保障,進而挫傷其創新的積極性。反之,若是科技創新成果在健全的制度框架下得到產權化安排,使其外部性減弱,最大程度發揮創新成果的價值,那么會在很大程度上激發權利人主動創新的動力,進而促進一個國家的科技進步和發展。因此,科技進步與經濟發展必須要有適宜的保護科技創新的知識產權制度環境作為保障。
知識經濟的興起使知識產權的內涵不斷被豐富,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在管理、保護等方面都不斷面臨新的問題。比如,科技的發展使知識產權制度在既有法律框架內增加了新的保護對象,其中著作權就由最初的印刷作品發展到錄音錄像、電影電視作品,繼而又發展到如今的計算機軟件、多媒體作品和電子數據庫等。同時,技術的進步也開辟了新的知識產權保護領域,如集成電路布圖設計、植物新品種的出現使得中國必須在原有法律框架之外制定專門的法律加以保護。
技術進步在豐富和發展知識產權制度內容的同時,也給知識產權保護工作帶來了危機。在著作權法領域,技術進步帶來的震蕩最為激烈,也最為常見[12]。由于20世紀90年代互聯網的興起,作品的個人復制和傳播越來越便捷,嚴重危及了著作權人和出版商的經濟利益。在WIPO締結 《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約》和 《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及錄音制品條約》之后,中國和地方都不得不采取一系列措施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工作,無論是打擊假冒偽劣產品,引導市場健康發展,還是通過法律援助知識產權,支持技術轉化并促進創新發展??梢哉f,技術進步帶來的負效應反向促進了中國加快完善知識產權制度體系的步伐。
縱觀世界知識產權制度的發展及其帶來的效益,知識產權制度在激勵創新、保護人們的腦力勞動成果、促使其轉化為現實生產力方面起到了重大作用。知識產權制度作為激勵創新的基本保障和創新環境的主要內容,已經上升到關系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命脈的關鍵地位。
《區域全面經濟合作伙伴關系協定》(RCEP)的簽訂和 “一帶一路”的戰略局勢給中國知識產權制度的國際化發展創造了良好契機,中國在國際經貿合作中的地位不斷提升并開始主動掌握知識產權國際話語權,這對于知識產權規則走向可持續發展和互惠共贏、對中國知識產權制度的國際化和現代化進程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同時也應看到,知識產權工作還面臨著難以預知的挑戰。知識產權制度原是基于工業革命的有形物產生的[13],新技術革命突破了 “有形物”的界限,以互聯網為代表的知識新領域作為一種 “破壞性”的范式創新,正在對傳統知識產權制度形成巨大沖擊。人工智能、生物技術、基因技術以及其與傳統物理、化學、機械結合的不斷革新與突破,更是對知識產權的邊界以及社會倫理與安全問題提出了新的挑戰。未來,政府及知識產權相關組織必須積極探索知識產權保護和運用的新路徑新方法,積極探索 “雙軌制”到 “大保護”的中國特色的知識產權保護模式,加快統籌和發展包括綜合行政執法體制、 “三合一”審判機制、行政調解司法確認機制等在內的知識產權國家治理體系,積極對接國際,以現代化的制度創新保護和激勵知識創新,助推中國創新型國家早日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