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穎慧
摘要:《我是貓》是日本作家夏目漱石的處女座。全文以一只貓作為敘述者,通過“咱家”的口吻,記錄了主人苦沙彌一家的日常瑣碎生活以及苦沙彌與他的朋友迷亭、寒月、東風、獨仙等人的對話內容,并從貓的角度對人和事發表見解和進行評論。本文將從西方敘事學理論的角度出發,結合俄國形式主義、女性觀等,對《我是貓》進行審視。
關鍵詞:敘述者;女性觀;陌生化;人物批判
中圖分類號:1207.42;1313.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9)06-0052-01
一、前言
“敘述視角是指敘述者或者人物與敘事文本中的事件相對應的位置或者狀態,或者說,敘述者或人物從什么角度觀察故事。”同樣的事件從不同角度看就可能呈現出不同的面貌,不同的人來看也會有不同的意義。“根據程式,每個敘述都會有一位敘述者,他既可以站在故事之外,也可以是故事中的一個角色用第一人稱時,敘述者說‘我第一人稱的敘述者可以是他們講述的故事中的主要角色;他們可以是故事的參與者,即小角色;或者他們可以是故事的旁觀者,他們的作用不是表演,而是像我們描述所發生的事情。”《我是貓》開篇就說:“咱家是貓”,所以全文是通過貓的聲音來向讀者說話。貓是敘述者,作品所采用的敘述人稱為第一人稱,下文即從“咱家”的視角出發進行敘事。“更進一步,第一人稱又有兩種不同的敘述聲音,一種是‘我作為旁觀者,并不介入故事和人物間的矛盾:另一種則是作為故事中的人物,甚至主要人物,一邊敘述故事的發生發展,一邊自己也介入了人物沖突的漩渦,成為事件中的相關角色。”在《我是貓》中,貓既是旁觀者,觀察人類世界的一舉一動;又是故事的主要人物,串聯整個故事情節,并通過主觀語言、評價等來向讀者傳遞信息。兩種不同的敘述聲音分別與俄國形式主義和女性主義相關聯。其次,小說中的貓和主人公苦沙彌之間存在價值觀差異,貓以俯視的視角冷觀一眾知識分子。
二、第一人稱旁觀者視角及女性觀
《我是貓》采取了第一人稱敘事視角,并且采取了非人類的動物視角。作者以這只自稱“咱家”的貓作為敘事者和旁觀者,進入故事和場景,增強了話語的可信性和親切性。同時,雖然表面上看敘事的核心是貓,但實際上作者真正想要刻畫的是貓主人苦沙彌及身邊形形色色的人物,貓的作用就是穿插到各個場景中,用它的視角來展現這些人物的言行,將他們敘述出來并給予評價。正是貓的“淡出”與“旁觀”,作者得以借苦沙彌朋友的議論,表達自己對明治社會女性及婚姻的諷刺。
迷亭講述的明治維新前買賣女嬰的笑話,引出寒月對明治維新后女性的評論:
“最近一段時間,女孩子們在從學校放學回家的路上,或在合奏會,慈善會,游園會上,都在出售自己,好像是說:您想不想買我呀?不想買呀?所以再也不需要那些賣不成菜的人,來喊什么‘買不買女孩啦,再也不需要搞那種下流販賣啦。人一旦增加了獨立心,自然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過去女性是被出賣的,現今的女性是自己出售自己。”
寒月不想娶金田家的女兒,還和苦沙彌調笑:
“正是因為說不定娶不娶,所以沒關系。我才不在乎金田的女兒……就算你不在乎……金田也不會在乎的,你放心吧。”
連親生父親也不在乎女兒,表現了男性對女性的隨意和輕視。
‘總而言之,女人全是些要不得的東西!迷亭邊笑邊警告主人說:‘口出此言,回頭嫂夫人會不高興的呀!~哪里,沒事。
苦沙彌的太太是整篇小說中分量比較重的一位女性,然而她也沒有一個積極正面獨立的形象,日常就是受丈夫的挪揄嘲諷,幫他處理家事,再發表一些滑稽可笑的言論。至于苦沙彌的侄女雪江,“主人一回來,準確說是一放下那個油壺,她就像死而復生一樣,煥發出勃勃生機,行為深奧,毫無保留地發揮著她滴水不漏、巧妙、美妙、奇妙、靈妙的氣質”,她的行為在貓眼里像演喜劇一樣。
在《我是貓》的最后一章,作者又借獨仙之口,傳達自己對文明開化與婚姻關系的思考。在獨仙看來,文明越開化,個性越鮮明,妻子越會與丈夫發生沖突,最后導致離婚。也就是說妻子自我意識的覺醒不利于婚姻的穩定。在明治時代,獨仙雖然看起來是個先進的知識分子,但實際上仍然有著根深蒂固的落后男權思想。可以看出,作品中的女性人物明顯是作為男性的陪襯出現的,同時作者也對叛逆的新女性表示批判和反感。
三、第一人稱參與者視角及陌生化
《我是貓》的敘述者“貓”同時也是故事中的一個參與者和重要人物。以主角“貓”的敘事視角出發起到了“陌生化”的效果。貓的眼光、思維等與人相差甚遠,在人類看來很常見的事情,對貓來說都有可能是不可思議的。俄國形式主義的什克洛夫斯基提出:“藝術家創造形象的目的并不是要使它帶有的意義更接近我們的理解,而是要創造一種對事物的特別感覺。”他在《作為手法的藝術》等文章中提出,文學即技巧。藝術的技巧就是使對象變得陌生,使形式變得困難,增加感覺的難度和時間長度,因為感覺過程本身就是審美目的,必須設法延長。藝術是體驗藝術對象的藝術構成的一種方式,而對象本身并不重要。“陌生化”是與“自動化”相對立的。自動化語言是那種久用成習慣或習慣成自然的缺乏原創性和新鮮感的語言,這在日常語言中是司空見慣的。動作一旦成為習慣性的,就會變成自動的動作。這樣,我們所有的習慣就退到無意識和自動的環境里。而“陌生化”就是力求運用新鮮的語言或奇異的語言,去破除這種自動化語言的壁壘,給讀者帶來新奇的閱讀體驗。“陌生化”并不只是為著新奇,而是通過新奇使人從對生活的漠然或麻木狀態中驚醒過來,感奮起來。《我是貓》中貓的形象則是這個理論的典型代表,作者以貓的視點進行描寫,就是使對象變得陌生,進而引起讀者對日常事物的重新認識和思考。以貓的口吻敘事,即使發表了不恰當的言論或不正確的見解也不會引起讀者的反感。如第一章節“在那兒第一次看見了人這種怪物。”再如貓偷吃年糕“等我察覺到年糕是個怪物時,為時已晚。”“越是想狠命地咬它,嘴巴越是張不開”。夏目漱石把人們平日生活中習以為常的普通畫面用貓的角度“陌生”地重新進行了演繹,把年糕粘牙用于貓的身上,充滿了趣味性。同時,從人類角度來看,貓一吃年糕黏住牙就無法呼吸從而造成生命危險的行為難以被理解,這就更加凸顯出陌生化帶來的滑稽感與新奇感。
四、次要敘述者的刻畫及人物批判
在《我是貓》中,作者還刻畫了貓的主人窮教師苦沙彌、迷亭、寒月、東風等典型的人物,他們起到了次要敘述者的作用,從屬于貓的敘述視角。他們在小說中的敘述多以對話、日記、書信的形式展現。如第一章描寫苦沙彌的胃病時他就在日記里寫道:“只是昨晚與寒月呷了兩三盅‘正宗,倒頗為管用。今后每晚一定要喝上兩三盅!”之后轉換為貓的視角敘述:“依我看,晚酌他也不會堅持下去。”苦沙彌的自白與貓的嘲弄結合在一起,深化了苦沙彌做事沒有恒心、缺乏毅力、消極怠事的形象。窮教師苦沙彌、美學家迷亭、理學家寒月、哲學家獨仙等知識分子雖正直善良、不與資本社會同流合污,但又自命清高、庸俗不堪,各自性格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缺陷。在他們之間的對話與貓的觀望中,性格的缺陷被暴露并不斷放大,顯然作者對他們持諷刺和批判的態度。
五、結語
綜上所述,夏目漱石的小說《我是貓》從貓的視角以第一人稱敘述的敘事學角度出發,展示了明治維新之后日本社會的荒謬,表達出作者對日本的現實社會的清醒認識和抨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