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比利斯的黑玫瑰

孫越

格里鮑耶陀夫既是俄國外交官，也是作家、詩人和劇作家。他的代表作，是1824年完成的詩體韻律劇《聰明誤》。俄國文藝批評家別林斯基稱，《聰明誤》是一個天才人物最崇高的創作。1976年至今，《聰明誤》在我國有多個中譯本出版。俄羅斯劇院至今仍在上演《聰明誤》。俄羅斯社會很多流行俚語，都與該劇中的臺詞有關。

1828年，格里鮑耶陀夫奉沙皇旨意，經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前往波斯赴任公使。早前，他在第比利斯再遇帝俄少將軍官之女、16歲的恰芙恰瓦澤。想當年，他初見這位友人之女時，她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他還教過她彈鋼琴。轉眼間，她就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肌膚雪白，眉目傳情，還有很好的教養。格里鮑耶陀夫如癡如醉地戀上了她。

他在用餐時，與恰芙恰瓦澤相對而坐。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姑娘，心狂跳起來。忽然，他站起身，沖到她身邊說：“跟我來，有話跟你說！”他拉起她走向另一個房間。那時他兩眼放光，雙頰滾燙，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用夢囈般的法語向她求婚。他越說越快，她聽罷激動地哭了起來。他緊擁著她，親吻她淌滿淚水的面龐。接著，他便拉起她去見她父母。他們得到了姑娘家人的祝福。

8月22日，33歲的格里鮑耶陀夫，在第比利斯的休尼亞東正教教堂迎娶二八佳人恰芙恰瓦澤。根據教堂神父的日志，婚禮期間格里鮑耶陀夫正患瘧疾，渾身無力，四肢顫抖，將婚戒掉落在地，眾人驚恐不已。根據當地習俗，婚禮掉戒是不祥之兆。婚禮后，他們在恰芙恰瓦澤家的莊園度蜜月。9月9日，格里鮑耶陀夫奉旨率領俄國外交使團出發前往德黑蘭，恰芙恰瓦澤也在隨行隊伍中，那時她已有孕在身。

10月7日，外交使團抵達波斯西北部城市大不里士。格里鮑耶陀夫鑒于德黑蘭局勢復雜，擔心妻子安全，決定將她留在大不里士。隨后，他便帶著外交官員前去德黑蘭，覲見波斯國王，洽商兩國賠款事宜。沙皇傳旨讓格里鮑耶陀夫對波斯施加壓力，但此舉令波斯國王頗為惱怒。

格里鮑耶陀夫與新婚妻子分別后日夜思念，便給她買了一只別致的墨水瓶，還在上面用法文題詞：“常來信，我的第比利斯天使。”他告訴妻子，他將在1829年1月28日離開德黑蘭，前往大不里士與她相聚。但是，由于公務繁忙，他拖延了數天。孰料，30日清晨，大批宗教狂熱分子突然包圍了使館，并瘋狂地打砸燒殺。波斯朋友前來救援，試圖帶他和其余50名外交官從地下室轉移，不幸被歹徒圍困，一場搏殺之后悉數遇難。人們后來在俄國使館附近，找到格里鮑耶陀夫的尸體，他雖全身被打爛，手中依然緊握一柄軍刀……

恰芙恰瓦澤對這一切并不知情，她仍在苦等丈夫歸來。直到2月13日，她才在人們勸說下離開大不里士回到第比利斯。當她得知丈夫遇害后，悲傷不已，孩子也早產了。

恰芙恰瓦澤17歲守寡，直到去世再未嫁人。多年之后，她的悲傷貌似撫平，每逢朋友來訪，她也都笑臉相迎。但是，她在寡居的28年里，從未脫去那件祭悼的黑袍。全城人都認識她，稱她為“第比利斯的黑玫瑰”。這朵美麗而憂郁的花，一生只為格里鮑耶陀夫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