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曲中的笑與淚

文 | 蘭川

安東·利奧波德·德沃夏克

忘了是誰說過，幽默是笑與淚的結合體。十九世紀偉大作曲家德沃夏克的這首《幽默曲》是對這句話最好的詮釋。

這首曲子創作于1894年，據說當時的德沃夏克正在他的祖國——捷克的某個地方度假，其間一連寫了八首“幽默曲”，但唯有第七首最能打動人心。這還要歸功于當時著名的小提琴家弗里茨·克萊斯勒。據說他是在去探視因高血壓而臥病在床的德沃夏克時，從德沃夏克凌亂的手稿中發掘了這首曲子，并且在改編成小提琴曲后使之大放異彩，成為了膾炙人口的世界名曲。

起初，德沃夏克是作為鋼琴獨奏曲寫的這首曲子，但后來被改編成各種樂器的獨奏曲，有小提琴、大提琴、單簧管等，其中由克萊斯勒改編的小提琴獨奏最深入人心，我們最常聽到的便是這個版本。

談到“幽默曲”，人們自然會認為，這樣的曲子是用來逗人發笑的，聽起來應該是滑稽詼諧的感覺。其實不然。

幽默曲，又叫滑稽曲，是流行于十九世紀的一種音樂體裁，與“浪漫曲”相對而言。因為這種音樂的表達方式比較放松，更偏重對人的細微感受的體貼，所以才被命名為“幽默曲”。

一般來說，幽默曲是一種表現或幽默風趣、或恬淡明朗、或輕松愉悅的精致的器樂曲，而聆聽過整首德沃夏克的《幽默曲》之后我們會發現，這首曲子聽上去并非以上詞匯所形容的那么簡單，甚至我們會明顯感受到曲子最中間的一個章節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憂傷。

為什么會這樣呢？ 傳說德沃夏克是在看到這樣一幕后有了創作這首曲子的靈感的：一位在臺上逗得觀眾捧腹大笑的馬戲團小丑，下了臺后，躲在一個別人看不見的角落獨自落淚。

這就難怪這首曲子即便在最開始的詼諧部分也表現得非常節制與收斂。而且，正如我們所聽到的那樣，樂曲的最后一節，雖然在曲調上與第一節幾乎相同，但經過了中間一節的憂傷洗禮后，給聽者的感受完全不同了。那種感受恰似角落哭泣罷了的小丑，收妝斂容，再次回到舞臺，努力給下一批觀眾帶來歡笑一般。

德沃夏克是否在說：人生就像一場演出，臺上臺下，人前人后，笑淚交織，可無論如何，唯有堅持演下去，才有尊嚴可言，才能優雅謝幕？

聞其曲，欲知其人。

德沃夏克，1841年9月8日生于捷克首都布拉格近郊的一個貧苦家庭。十三歲的時候，在父親的安排下“子承父業”，當上了屠戶學徒。可少年的德沃夏克志不在此，他在音樂上興趣漸濃，并展現出了極高天賦。他起初只是跟村里的一位樂師學習小提琴，十分刻苦。十六歲進入布拉格風琴學校開始正式學習。1859年，十八歲的德沃夏克畢業，之后便憑借演奏上的良好表現于捷克國家劇院擔任中提琴師。

在十八歲那年，他的第一首交響曲《茨洛尼斯的鐘聲》問世；1878年，他創作的《斯拉夫舞曲》獲得巨大成功，從此奠定了他作為作曲家的地位。有趣的是，這首舞曲的廣受贊譽，也有小提琴家弗里茨·克萊斯勒的功勞，他改編后的《斯拉夫舞曲》給當時的聽眾留下深刻印象。

他一生中作品眾多，體裁廣泛，不拘一格，共創作有十二部歌劇，九部交響曲，六部協奏曲，三十二首室內樂重奏曲，此外還有大量鋼琴曲、小提琴曲等。其中最著名的有：《自新大陸交響曲》《b小調大提琴協奏曲》《狂歡節序曲》《F大調弦樂中重奏》和歌劇《水仙女》《國王與煤工》等。當然，《幽默曲》也在其列。

德沃夏克的《幽默曲》自成名起，已經由一批又一批愛樂人士演奏過，其中不乏名家。而讓我印象深刻的是由小提琴家帕爾曼、大提琴家馬友友和著名指揮家小澤征爾合作的那一場演奏。

第一節，小提琴開始它輕快流暢的獨奏，預表小丑出現在舞臺，開始了他的滑稽表演。聽久了，你慢慢會覺得這個小提琴開場中，似乎也有傷感的一面。這時，大提琴的加入，似乎在提醒我們，小丑在臺上表演出開心的樣子，但他真的開心嗎？難道不是強顏歡笑嗎？

很快，音樂流淌到了第二節。這一節由兩個樂句構成，第一樂句的前半句由大提琴完成，一改前一節的高揚氣勢，變得十分低沉，小丑的憂傷溢于樂表；后半句由小提琴完成，雖然在音色上偏亮，不是明亮的亮，卻是尖銳的亮，似乎要揭穿某個令人憂傷的真相。第二個樂句重復第一樂句的旋律，卻在音高上有明顯提升，并由整個樂團合作完成，鋪天蓋地的憂傷籠罩了下來，讓人心生絕望。

第三節又回到和第一節一樣的幽默詼諧上，仿佛小丑漸漸“整頓衣裳起斂容”，收拾好心情繼續面對生活中的一切。樂聲漸弱，直至結束。

《自新大陸交響曲》

德沃夏克

1892年，德沃夏克受邀前往美國，開始為一部新的交響曲起稿， 這部交響曲就是后來被奉為經典之作的《自新大陸交響曲》。全曲共有四個樂章，氣宇軒昂，宏大雄偉，也有委婉的一面。其中，第二樂章經常被單獨演奏，其緩慢的節奏蘊含著濃濃的鄉愁，恰似身處美國的德沃夏克在訴說自己對祖國捷克的思念和眷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