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組詩)

梁洪

臘月初八：一碗臘八粥開啟了年味

一大早打開微信

滿是臘八粥的濃香

年就這么來了

過了臘八節

就把年來辦

“過幾天殺豬，你來不來呀”

樂業天坑邊上的刷把村楊支書

也發來了年的信號

三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在那扶貧

親歷和見證了高山漢族群眾的

殺年豬

喝活血

吃刨湯

盡管鳳翔路還是天日深掩灰蒙一片

我還是把一碗紅糖玉米粥

演繹成了一碗臘八粥

溫暖歲末的濕冷

和初年的喜悅

加上幾個黃燦燦的西林沙糖桔

故鄉的年味

師在我的西望中

從一千里之外

漸次而來

年就那么來了

便吩咐在桂林的女兒

定好回家過年的時間

臘月十八：我像那個提著三斤豬肉回家的侗家孩子

天氣在預報之外

陽光在云層后面

早上的這個景況

我和鳳翔路愁云滿天

知道我難以返回

楊文榮同學還是發來了邀請

中午的時候

一頭四百斤重的大豬

在羊角老苗寨閃亮登場

我在千里之外

看到了它的肥美

嗅到了它的濃香

熱心的楊文榮同學

托李萬民同學帶給我媽幾斤香肉

就像四十多年前

他給我瓶紅紅的苗寨辣椒粉

越過萬水千山

我看見了苗寨下面龍英河的清亮

現在

我的心情好得異常

就像那個獲得獎勵的

提著三斤豬肉回家的

三江獨峒鎮知了小學的侗家孩子一樣

臘月二十七：一千里的回家路猶如一次點擊那么長

回家的時間在網上預定

一顆心在一張車票安放

一千里的回鄉路

仿佛一個點擊那么長

那么多年了

總是在臨近年三十時

才懂得行囊的重量

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行程

是三百六十五天的一個句號

它又是一個破折號

一年走到底

一年又開頭

匆匆又忙忙

匆匆又忙忙

但今年的我平靜而從容

女兒早已先行回到奶奶身旁

而我返鄉的時間也早已預定

一千里的回家路

便如一次點擊那么長

臘月二十九：空了

占滿電驢的人行道空了

人擠人的地下鐵空了

塵霧蔽日的天空了

三百六十五天空了

護城河邊的太平湖空了

駱駝祥子跑過的茶館空了

金戈鐵馬的陳橋空了

黃袍加的身空了

八千里路空了

三十功名空了

所謂除夕

或是如此

除夕：最后半小時

春

立在除夕

半個小時之后

一頭豬將看見

眼前不是欄桿

而是

花滿園

正月初一早上：祈求一縷陽光照進初一

都怪那匆忙的立春

搶走了所有的陽光

大年初一早上

我和金豬只撿到一片灰蒙

昨日的陽光

就像城外升起的那朵煙花

亮不到天明

昨天除夕在鵝城百色

麗娟同學吃年夜飯還吹電風扇呢

榮立同學喝年夜酒還穿著短袖呢

八達小城的我

在遼闊的高原藍之下

在金黃色的陽光之下

做著年夜飯呢

過年就是祈求五谷豐登

過年我祈求一縷陽光

要不來一場雨也行

要不來一場雪更好

正月初一中午：初一的陽光照亮每一張祈盼的臉

如我所愿啊面對早晨一片灰蒙

我仰天祈求一縷陽光

時近中午云開霧散天藍得沒有一片云

初一的陽光照亮了每張祈盼的臉

早晨的鵝城百色也是一樣

麗娟同學在城東說這里下大雨呢

李艷同學在城中說這里只下小雨呢

玉群同學在城西說這里沒有一滴雨呢

她們和我一樣也在祈盼一縷陽光

如人所愿啊

陽光在中午時灑滿了他們行大運的路

初一的陽光照亮了每一張祈盼的臉

百色的同學像約好了一樣都朝半島去了

從美國回來的青誼去半島了

從南寧回來的何昆澹露去半島了

從北海回來的艷嬌去半島了

從西林回來的玉紅去半島了

在百色的霖珍麗娟海蘭同學也去半島了

陽光照亮的半島一場巧遇無比驚艷

初一的陽光照亮了每一張祈盼的臉

大學同學阿莉從英國回到南寧

漫步在陽光之下的那考河畔

她再也看不到那昔日的荒涼

外甥女倩倩徜徉在邕江景觀大道

陽光之下發出青春誓言

前路浩浩蕩蕩萬事盡可期待

陽光之下知名作家凡一平先生

帶著他“80后”作家母親來到防城港

把上嶺村的故事寫進了藍色的海洋

在廣州制作音響器材的夏師弟

回到了他的出生地容縣沒吞屯

在鞭炮煙花的喧響過后

陽光之下他又探尋鳥叫蟲鳴的原音

大學同學俞文和莉萍在富川龍灣村

又看見了陽光之下李花的艷白

三十年來仿佛如此花開不敗

而我在八達小城的自家天臺上看到

那些散落的油菜花在陽光之下

纖細的小手直直地伸向蔚藍的天空

好像要抓一把陽光抹亮那張祈盼的臉

正月初二：過年好

桂西之西

二十八攝氏度的春光

京都

二〇一九年的第一場飄雪

五千里的遙遠

只是一句

過年好

的距離

正月初四：上墳

墳頭添上新土

又是一年光景

香立地而

起直入蒼穹

今日上墳

滿天都是裊裊的云

正月初七：眾生歡慶

初六下半夜的雨

潤濕了初七的早晨

我在夢里沉睡

沒有聽到它走來的腳步聲

豬年的第一場春雨

來得正是時候呀

上班的第一天

眾人的生日

城郊村落的開年飯

感謝上蒼

護佑六畜

蕓蕓眾生

豐衣足食

給了我們十足的理由

今日慶生

我看見

江西鎮凌村和敢槐村

人聲鼎沸

我心懷感恩

在邕江河畔撈魚生

然后寫下這首小詩

贊美上天和春雨的無聲

明天上天將送來谷子我們將喚醒冬眠的農具卷起褲腿下地

眺望

稻花香的美景

正月初八：上天為蒼生祈求風調雨順正月初八

上天在上

為她的蒼生

祈求風調雨順

鳳翔路的春雨

依然細無聲

京城的雪

大得超過了春天

南落雨

北飄雪

我指天為證

今年可現

稻花香里說豐年！今天早上我在鳳翔路

品嘗豬年的第一碗米粉

稻谷的清香

讓我咀嚼到

生存的力量

今天正月初八

一顆谷子的意義

可以無限放大

也可以生成為

一蔸苗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