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滿青絲的月餅

陳振峰

德國教育家斯普朗格說過：“教育的最終目的不是傳授已有的東西，而是要把人的創造力量誘導出來，將生命感、價值感喚醒。”

那年，我接手初三（1）班班主任工作。班里的學生情況比較復雜，徐力是其中最典型的一個。

“老師，我學習很差，我連數學的正數加負數等于正數還是負數都不敢肯定，英語的26個字母我也不清楚。我不守紀律，愛說愛笑、愛玩愛鬧、愛打架……老師，您會像愛那些好學生一樣愛我嗎？”徐力的心聲戳到了我內心的柔軟處。

通過家訪，我得知徐力的坎坷身世：剛出生7天，媽媽就去世了，后來爸爸再婚，住到女方家里。年老體弱的奶奶，一手把他拉扯大。

我想我應該為徐力做點事，我發現徐力字寫得工整，就選他為宣傳委員，負責出黑板報。那年中秋節，學校進行黑板報評比。那天，徐力從早自習前到晚自習第二節課后，一直在潛心制作黑板報。我說：“徐力，黑板報是明天中午評比，明天早上再繼續吧！”“不行，今天晚上必須完成，否則我是睡不著的！”徐力平靜而堅定地說。我默默轉身，回宿舍一趟，把我大哥從上海帶來的一盒鐵盒裝的月餅遞給徐力。徐力說：“這么貴的東西，我不能要。”我說：“我家里還有幾盒，放過期了也可惜。”徐力這才收下。

那期黑板報評比，我班因構圖大氣、書寫工整，榮獲學校一等獎。徐力從校長手里接過錦旗后，猛地向校長鞠了個90度的躬。回來的路上，他昂首挺胸，歡喜無限。

期中考試，徐力的成績從原來班級第56名（全班56人）上升到第28名。孩子進步這么大，我得去他家報喜！

當我向徐力奶奶報告喜訊之后，她頓時顯得容光煥發、精神抖擻，說：“老師，咱就到院子里坐，我給你拿點好吃的。”院子旁邊有條小路，路上不斷有人來往。徐力奶奶從屋里端出一個我很眼熟的漂亮鐵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木制的小桌子上。她顫抖著手剝開鐵盒外面的塑料封條，再用剪刀撬開鐵盒。那一瞬間，我看到的并不是月餅，而是一片毛茸茸的青絲——她切了一大塊，遞給我。我向她鞠個躬，雙手接住。

不知是她老眼昏花，還是她認為這么貴重的月餅就應該是這樣的，她熱切地說：“老師，吃吧！”看看滿懷真情的老人家，看看長滿青絲的月餅，我眼睛一閉，一口咬了下去。“老師——”一旁的徐力壓低聲音叫了一聲。奶奶問：“好吃嗎？”我說：“好吃，真的好吃！”……

如今，徐力已是省城一家裝潢公司的老板，經常為家鄉的貧困孩子捐款捐物。他曾給我發來一封電子郵件，最后說：“感謝您曾經對我的教導。我永遠記得那盒中秋月餅，永遠記得那輪人間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