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斐
內容摘要:文藝復興時期,“人性”的提出使文學創作呈現出豐富多樣的發展趨勢,在歐洲文學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本文擬文本分析的角度,結合《十日談》《巨人傳》早期文藝復興時的代表作品詮釋人文主義者對“人性”的解讀。
關鍵詞:人文主義 人性 拉伯雷 薄伽丘
發生在14-17世紀的文藝復興對歐洲文明進程影響深遠,它高舉復興古希羅文化的旗幟,同時也在創作自己時代的新的文明,希羅文化的重新發現和近代自然科學體系的建立極大地增長了人們的好奇心和自信心,人們頭腦里有了一個新的對外部世界的認識,即新的理性標準開始形成,所有的一切東西都必須接受理性的審視,這也是文藝復興時期很重要的精神特征。與此同時,隨著商業經濟的極大發展和自然科學不斷涌出的累累碩果,人對自身的信念大大加強,人的內心世界也愈來愈受到重視,莎士比亞劇本中曾言到“誰能告訴我,我是誰?”與基督教觀念里人是“有罪的羔羊”卑微的,不值得探索大相徑庭,原因在于人一旦意識到自己在精神上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個體,就帶來很多的困惑,信仰開始動搖。人的內心世界引起了強烈的關注,對人性的探討和拷問使文學創作呈現出豐富多樣的發展趨勢,思想也更加有內涵。多樣的“人性”的表達對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早期的一些人文主義者薄伽丘拉伯雷進行了深刻的解讀。
卜伽丘早期人文主義作家的代表,其宣揚的“人”的觀念延續著古希臘—羅馬式的原欲型世俗人本意識。即重視人的自然欲望的實現,放縱原欲,肯定人的現世生活之價值與意義。其文化內質是自然原欲型的。這恰恰與當時基督教宣揚的禁欲主義背道而馳,故對其反叛是由反對抑制人的原欲開始的。
《十日談》印象最深刻的是對教會猛烈的抨擊,他描繪了一幅圣徒不勝修士不修教會昏庸的圖畫,直接將矛頭指向羅馬教皇和教廷。揭開其神秘面紗,把罪惡性當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如第一天第二個故事“楊諾勸教”這種對教會教士的猛烈抨擊,源于薄伽丘對人自身的一種優越意識,堅信人的原欲是天然合理的,不可抵擋的。上帝將人制造的即美麗有勻稱,就是讓人盡情享受世俗生活快樂的,他要人們放棄對伊甸園的夢幻,轉而尋找人間的幸福;引導人們把目光由超現實世界轉向現實的人生,轉向人自身。這是對“人”的一種自我發現,是人文觀念的重大轉折。如此一來,一種重新解說教義,似乎并不背叛上帝和宗教的新“人”的觀念就產生了。這就是早期人文主義對肉體、愛情的一種神性理論依托。
薄伽丘對于人的原欲天然合理的信念在作品中的愛情故事里得到很好的體現,在卜伽丘看來,男女之間的兩性吸引、兩性之愛是天然合理的,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抗拒,因為它是上帝的造化,而不是什么“罪惡”。很多故事寫的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比如第四天的第一個故事:綺思夢達郡主因愛上父王的侍衛自愿飲毒酒身亡,其父追悔莫及,這個動人的故事,譴責了中世紀境遇主義的罪惡,是扼殺人天性的。“所有的自然力量中,愛情最不受約束”真正的愛情是合乎情理,人性的,崇高的可貴的,因為神愛不能代替人愛。生活在塵世中的修女,難免偷情后也只能無奈地說道“不過硬要一個人抑制肉欲的沖動,卻是比登天還難的事”(見第九天:“修女的故事”)。以上故事所表達的核心思想就是:人欲是天然合理的!故薄伽丘所表現的人是原欲型的
誠然,卜伽丘對人性的理解是過于狹隘的,僅僅把男女情愛作為人生幸福與快樂的源泉,把原欲視為人的本質,這一觀念并無太大新意,古希臘時就已經演繹了這樣的故事,(阿喀琉斯的憤怒,如何處理個人與群體之間的關系,反映了荷馬自省精神)而且帶來了哲學的反思:人的原欲不總是天然合理的,它不可避免存有惡的一面并引發悲劇的結局,故用人的原欲沖擊基督教文化,并非先進的思想武器;但是,他瞄準禁欲主義的弊端對其鞭笞,也不失為有效的方法。特別可貴的是,他闡述了舒展的人性同人的幸福之間的關系,讓人們看到了幸福在人間,在人自身,而不在天國,不在上帝身上,從而找回了失落于中世紀基督教文化世界中的那個自然欲望意義上的“人”,這是有重大文化價值和歷史意義的。
但是,如果對人的幸福快樂和本性的理解僅僅停留在自然人性的舒展上和自然欲望的實現與滿足上,那么,人文主義的思想層次就顯得低俗化了。人之為人,還有高貴的理性,人需要理性與精神的提升。到了16世紀,隨著自然科學的發展,人的視野逐漸開拓,一個新的自然科學體系開始建立,對外部世界的認識啟迪了新的理念的產生,即推崇理性,理性使得人們從基督教文化禁錮之中解放出來。法國作家拉柏雷便是其中的代表。
較之薄伽丘,拉伯雷對“人”的理解更為全面。他不單單肯定自然人性,又強調了人智的價值。人的生命追求不僅僅靠自然欲望的推動,更是靠人智的牽引。他的《巨人傳》描寫了三代巨人離奇的故事。三代巨人身軀龐大能吃能喝,高康達一頓要喝1.7萬多頭奶牛產的牛奶,外形上的龐大無疑是一種象征,說明完善的人首先在自然體格上是健全的,且擁有人的種種自然欲望,包括正常的男女之愛。顯而易見,拉伯雷借“巨人”這一外形向神圣的信仰發起攻擊,表達了人的自豪與樂觀。在中世紀漫長的歷史進程中,生活在基督教文化世界里的人們自甘渺小,仰視神圣而偉大的上帝。這是對自然原欲意義上的“人”的充分肯定,與卜伽丘對“人”的理解相似。
拉伯雷筆下的巨人們不光身軀龐大,而且善于思考,都任何事物都敢于懷疑,第十三章中寫高康達5歲時用宮女的帽子擦屁股的故事,乍一聽覺得很粗俗缺少美感,但它的的確確傳達了一種新的精神和思維方式:不承認這個世界有現成的權威,所有的東西必須通過實驗找到結論,放在理性審判臺上接受審判,這是一種區別于基督教的新的科學理性。作品中巨人們那種狂放不羈、貌似離經叛道的行為實質上表達了人對自我的一種新理解:神圣與崇高不存在于人之外,而存在于人自身;一個發展完善的人本身就是神圣的。巨人的狂放不羈,表達了要求擺脫種種精神束縛的人的那種自由意志與樂觀精神。
此外,拉伯雷還告訴人們,人更重要的是精神的完善,精神的完善關鍵在于人智的開發,人智的開發關鍵在于對知識的把握;人的自由、強大、力量主要生發于人的知性能力。第三部第四部描寫高康達之子龐大固埃去尋找神壺,歷經種種磨難后,神壺預示“暢飲知識,暢飲真理,暢飲愛情”所以,《巨人傳》在塑造巨人形象時,特別強調人智的開發。三代巨人都追求知識、真理和正義,也就是追求自身的完善。這三個暢飲被稱作“龐大固埃主義”,由此讀者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高昂的樂觀主義精神。
如果說卜伽丘的“人”主要是自然原欲的話,那么,拉伯雷的“人”則是“人智+原欲”。無疑,較之卜伽丘,拉伯雷拓展了“人”的觀念的內涵,標示著他對“人”的理解的深化,從而發展了文藝復興早期的人文主義思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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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胡亞敏,黎陽全:《黑死病與歐洲人文精神的復蘇》,湘潭大學學報,2010.
(作者單位:菏澤學院人文與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