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鄂邊土家山歌傳承與調查研究

[摘 要]

湘鄂邊地區是指湖南西部和湖北西部交界的武陵山片區。石門縣、鶴峰縣地處湘鄂邊武陵山區。石門、鶴峰土家山歌分別于2011、2012年入選第三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筆者分別于2017至2019年連續三年對石門、鶴峰土家山歌進行了較全面的田野調查。本文擬以石門、鶴峰土家山歌為例，探討湘鄂邊區土家山歌傳承與創新現狀以及未來的發展。

[關鍵詞] 石門土家山歌;鶴峰土家山歌;傳承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19）12-0075-04

一、調研紀實

湘鄂邊土家山歌指生活在湘鄂邊武陵山區崇山峻嶺中（包括湖南、湖北西北部的永順、龍山、保靖、桑植、古丈、石門、來鳳、鶴峰、咸豐、宣恩、利川、恩施、五峰、長陽等市縣）的土家族人所創造的山歌。[1]

（一）石門土家山歌的調研紀實

2017年6月、2018年8月、2019年5、8月，筆者與課題組一行人先后到羅坪鄉、石門縣、常德市文化館和常德市群眾文藝演出百團大賽現場，以及湖北鶴峰縣走馬鎮、槽門寨子等地，采訪了當地政府部門的負責人、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和其他民歌傳唱者。通過前后幾年跟蹤調研，收集很多相關的文獻資料和第一手原始聲像資料，對目前土家山歌的生存現狀，傳承、發展情況有較全面深入的認識和了解。

筆者在《常德市羅坪石門山歌調查報告》一文中對石門羅坪山歌的資料搜集情況、傳承人及傳承方式、山歌的生存現狀及山歌未來發展的調研情況做了簡要報告。為了進一步研究石門山歌傳承發展狀況，筆者與課題組一行人又于2019年5、8月先后兩次對羅坪和石門整個地區的土家山歌傳承等情況進行了更深入、全面的田野調研。

據調查，石門縣政府、文化館對土家山歌的保護、傳

承以及發展較之以前更為重視，做了大量相關的工作。筆者于2019年8月采訪了山歌傳承的積極踐行者覃炫、吳妍、鄭玉嬌，以及懷揣一顆熱愛傳統音樂文化的赤子之心、自愿拜師學藝土家山歌省級傳承人李育南徒弟吳恩榮，她表示愿為山歌傳承盡一份力量，但同時表示深覺個人的力量略顯微薄，希望能喚起更多有志之士齊心協力為山歌傳承攜手同行。

（二）鶴峰土家山歌的調研紀實

2018年8月16—21日筆者與課題組一行人對于鶴峰土家山歌進行實地調研，調研情況如下：

1.2018年8月16—17日，我們先后到了走馬鎮文化站、白果坪村、鶴峰縣非遺中心（文化館），收集部分寶貴資料。又對鶴峰縣家山歌非遺傳承人吳美珍進行采訪。吳美珍2010年被恩施州人民政府授予為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鶴峰山民歌》代表性傳承人;2019年1月被評為第五批湖北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所代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為穿句子山歌（鶴峰山歌）。她特別擅長演唱高腔中的“雁將班”，為我們即興演唱了《郎在荊州府》。

2.8月18—20日，課題組一行人到了鶴峰槽門寨子，槽門寨子雖然離鶴峰縣城僅6公里，卻“躲”在深山峽谷鮮為人知。槽門寨子位于鶴峰縣容美鎮大溪村五組。據當地老人介紹和碑史記載，這里是容美土司王田九霄的打獵場，是土王妃向玉珠的娘家居所，距今已有400余年。該地又稱向家溝，山勢陡峭交通閉塞，寨子就掛在半山腰，因從前這兒有一個堅固氣派的槽門而得名。槽門寨子現在居住的50多位老人幾乎人人都會唱山歌，人人都喜歡唱歌，可以看出唱山歌是當地土家族最受歡迎的娛樂活動。

我們在黃臘英大娘（72歲）家里住了兩天。她為我們做飯，帶我們去溪水邊洗衣服。休息時間總能脫口而唱。吃飯間隙唱了一首勸酒歌《十杯酒》。

3.2018年8月21日，我們訪談了退休干部本土音樂家曾煥學老師。曾老師一直努力搜集整理山民歌，他主編了《鶴峰民間歌曲集》，并于2011年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2019年1月他被評為第五批湖北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土家打溜子項目代表性傳承人，采訪結束，老人送我們親自收集主編成冊的《鶴峰民間歌曲集》和其他相關資料。

二、土家山歌傳承發展現狀

（一）國家政策給力，地方聯動迅速

十六大、十七大以來我國政府不斷強調重視國家文化遺產和優秀民間藝術的挖掘和保護工作，提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政策，可以說國家政策支持空前絕后，各地政府積極響應。據筆者調研，石門縣、鶴峰縣非遺中心對山歌的省、市、縣級傳承人進行了專項記錄保護工作，通過影像和聲音錄制，形成石門、鶴峰山歌數據庫，基本涵蓋了傳承人畢生的代表作。他們根據收錄的素材，編輯整理制作了《石門土家山歌——代表性傳承人山歌集》《鶴峰民間歌曲集》，光碟收集了石門代表性傳承人李育南、熊淵玖、覃朝達山歌共45首，鶴峰縣收錄山民歌140余首，比較全面地記錄了土家山歌的主要曲調，為該項目的傳承和保護留下了珍貴的視頻、音頻資料。石門縣還編印“非遺”宣傳冊，宣傳冊系統介紹了省、市、縣級各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及代表性傳承人詳細資料，該宣傳冊制作精美，為當地非物質文化遺產宣傳和推廣工作起到了積極作用?？h文化館積極組織開展土家山歌田野調查工作，多次下鄉搜集、拍攝、整理土家山歌資料，為豐富該項目的資料庫做了大量的積累，并定期召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座談，各級專家就如何保護和傳承土家山歌各抒己見，建言獻策，為項目保護指明方向，明確目標。

（二）社會、學校聯合培養山歌傳承人

隨著現代社會發展，土家山歌口傳心授式的家庭、社會自發傳統的傳承模式受到較大的沖擊，山歌傳承保護方式也跟隨時代的步伐產生了一定的變化，呈現出多種形式保護途徑：

1.傳承人定期授課。傳統山歌音樂正式進入石門、鶴峰一些中小學校，成為學校音樂教育的一部分。石門縣羅坪鄉中心學校聯合舉辦石門土家山歌進校園活動。石門縣[CM（22]以羅坪鄉中心學校為石門土家山歌傳承基地，由學校合理制定山歌進行校園的課時安排表，確保每個班每兩周有一課時的山歌教學時間。教學方式為兩種：第一，由傳承人將土家山歌的演唱方法傳授給學校音樂老師，再由音樂老師在音樂課或課外活動時間教同學們唱山歌。第二，由山歌代表性傳承人到羅坪鄉中心學校定期為中、小學生講述石門土家山歌的基本知識和演唱技巧，以及山歌的藝術價值和文化內涵，讓學生們親身體會山歌的魅力。目前山歌進校園活動已成為羅坪鄉中心學校的常設課程，在該學校上學的學生都能唱上3～5首土家山歌。羅坪中學山歌進校園成為常態，其他學校也分層次推進，2018年將山歌推廣進入石門縣一完小，2019年推廣進入石門縣四完小。鶴峰縣以中營鎮民族中心學校為傳承基地，省級、市級傳承人定期授課。鶴峰省級非遺傳承人吳美珍，市級傳承人聶發清、舒樂堂，都會定期去中心學校授課。在待遇方面，石門縣省市級非遺傳承人分別享受一定待遇。鶴峰縣省級傳承人有一定待遇，市級沒有待遇。

2.舉辦培養歌手培訓班，讓民間歌手人才能后繼有人。比如2018年10月石門縣舉辦了省級非遺項目石門土家山歌培訓班。為了搞好傳承與保護工作，石門縣文化館在山歌之鄉羅坪舉辦了全縣山歌培訓班，參加的學員有鄉鎮文化站長、三區文化選派人員、山歌愛好者共60名，課程有基礎樂理知識，傳承人授課等內容。通過學習，學員們對山歌非遺項目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并能唱上幾首土家山歌，并表示回到各自鄉鎮后將進行推廣和傳唱，使這一傳統音樂得到傳承和保護。鶴峰縣對于山歌手培訓，目前已有策劃方案，還未實施。

3.舉辦各類土家山歌傳唱活動，如在“文化與自然遺產日”“湖南·石門柑橘節”“春晚”“茶文化節”“常德市文藝宣傳百團大賽”等大型系列文化活動中，土家山歌均作為優秀節目進行展演，極大宣傳和推介了土家山歌。目前該項目已成為縣家喻戶曉的傳統文化項目。如2018年2月，石門土家山歌《唔個東西借哈子》代表常德市參加了湖南省與臺灣的文化交流活動，深受歡迎。目前，土家山歌并沒有固定的歌會，但是在縣里的大型活動上，山歌一般都會有展示。在2019年8月常德市文藝宣傳百團大賽上羅坪鄉民俗藝術團演唱的《唱歌不是人發癲》《扯蔸洋芋砸情歌》《唱隔歌兒甩過來》土家山歌受到群眾普遍歡迎和喜愛。筆者與李育南老人的徒弟吳恩榮進行了深入交流，了解到人民群眾現在對山歌較之以前有了更深入的認知，學習山歌氛圍更加濃厚，民間音樂傳承者的地位也得到了進一步提高。鶴峰縣積極舉辦“唱響恩施”歌曲創作演唱大賽，鼓勵創作新的民間音樂作品，以此促進鶴峰土家山歌的新發展?？梢姡鞣N會演、活動的順利舉行，山歌傳唱度越來越高，山歌越來越多被大眾所熟知和喜愛。

三、山歌傳承發展面臨的困境

從以上調研結果，顯示國家政策向好，地區政府等相關部門都在積極作為，努力踐行保護傳承工作。山歌不再是“養在深閨人未識”，也有人學有人唱了。但土家山歌傳承發展仍面臨“生存危機”艱難的困境，有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一是社會飛速發展，傳統農耕文化的衰微，山歌文化受到現代媒體文化的沖擊失去原生語境，產生一系列的矛盾，如民族性與時代性、傳承與發展、原生性與創造性等，山歌面臨消失的境況。只有解決這些矛盾方能實現新時代背景下土家山歌創新發展。二是山區青壯勞力大批外出務工，山歌只是業余生活，不是職業，不能解決溫飽問題。加之老一代農民歌手相繼辭世，青年歌手后繼乏人，口傳心授的土家山歌面臨斷代失傳的危機。比如石門土家山歌實際在19個鄉鎮都有流傳，主要集中在羅坪鄉、壺瓶山、磨市鎮、子良鄉等地。但除了羅坪鄉推廣氛圍比較濃厚外，其他鄉鎮推廣效果不盡如人意。而學校推廣效果一定程度上又比鄉鎮更好一些。湖北鶴峰地區土家山歌傳承推廣，由于經費等各方面的原因，效果也不盡如人意。“生存危機”是當前土家山歌傳承發展面臨的最主要問題。非遺項目負責人表示對于山歌現在主要工作還是搶救性記錄保護，傳承發展還任重道遠。

四、山歌傳承發展創新方式

根據現狀，如何推動山歌這一優秀傳統文化的進一步傳承發展？筆者認為可從以下幾方面著手。

（一）多元合作，優勢互補。山歌要開拓自己的新路，需在政府、家庭、學校、社會實踐形成有效聯動機制，找到山歌進一步發展的依據和參考，讓山歌走進千家萬戶。一是政策規劃和引導作用是關鍵，明確職責，完善保護條例，提供一定的經費支持，解決在保護傳承實施過程中的實際困難。二是全面發動各方面的力量，形成合力，協同推進土家山歌傳承發展。三是制定中長期實施規劃藍圖，形成一系列長效保護機制，讓山歌傳承發展常態化、規范化。

（二）緊跟時代、理論創新。理論研究是保護土家山歌傳統音樂文化，增強民族意識的重要手段之一。重視民族音樂的理論傳承研究，引導、鼓勵理論研究的專家、音樂教師，以及社會上的相關學者，積極投身到保護、傳承研究中來，擔負起傳承保護優秀民族文化的責任。近些年，部分研究學者以土家山歌傳承作為研究課題，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和科研成果，但對湘鄂邊土家山歌研究深度略顯不足?，F有研究大多是對山歌的音樂形態和音樂結構的分析，很少有學者運用跨學科的視角挖掘土家山歌的價值功能，研究視角比較狹窄，這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土家族山歌傳承與發展。因此，立足跨學科視角，對湘鄂邊地區的土家山歌問題展開深入而系統的理論研究是非常必要。只有理論研究進一步發展，研究隊伍不斷壯大，對其思考更深入，才能促進21世紀土家族山歌的傳承與發展。再則緊跟時代步伐，利用山歌素材創作與當地群眾生活息息相關的土家山歌，讓更多人感受山歌的魅力，提升認同感。比如石門縣音樂人覃炫創編一批極有影響的土家山歌，如《唱歌不是人發癲》《扯蔸洋芋砸情歌》《唱隔歌兒甩過來》《二姐趕牛》《唔個東西借哈子》《羅坪山歌》，其中《羅坪山歌》已經走入了像北京鳥巢那樣大舞臺，向全世界展示土家山歌傳統文化的魅力，得到更多的國內外文化工作者的關注與支持，也使得土家山歌進入更多專業音樂工作者的研究視野。

（三）傳承人才培養的常態化。土家山歌音樂文化的傳承發展 ，傳承人才的培養是關鍵，它是土家山歌傳承發展根本問題。一是山歌傳承需靠一些具有豐富山歌創作經驗和優秀演唱的土家歌手，培養民間藝人，給予其一定的待遇和褒獎，充分挖掘他們的藝術才能，讓其肩負起傳承責任和義務。二是通過山歌培訓班、山歌進校園等措施培養文化能人，發揮其示范、引領的作用，助推土家山歌文化的傳承發展。

（四）提高傳播力度，擴大覆蓋面。加大對土家山歌的推廣、宣傳、交流活動，積極開展群眾文化娛樂活動，提高其傳播力度和幅度。如2012年8月啟動的常德市文藝宣傳百團大賽，至2019年已經連續8年成功舉辦，參加演出的人員幾乎囊括了常德地區所有的漢族和少數民族，是全國非常有影響的湖南省內最大的群眾性演出，每年幾乎都有羅坪鄉民俗藝術團的演出，也幾乎都有土家山歌的節目，這是對土家族音樂文化的一次大規模的宣傳教育，讓山歌能夠進入尋常人家。據調查得知，人民群眾身體力行，加入到了弘揚民族傳統文化隊伍中來，優秀的民族音樂文化通過他們滲透入千家萬戶中，更多人全面感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結 論

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特別指出：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文化興國運性，文化強，民族強;文化自信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湘鄂邊土家山歌作為中華傳統音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土家族人民的文化自信和價值的呈現，傳承發展土家山歌是我們的使命。堅定文化自信，從上至下群策群力，多方協作，形成有機聯動，激發山歌文化的活力因子和人民群眾的創造活力，著力推進土家山歌傳承發展，讓土家山歌音樂文化煥發生機。

（責任編輯：崔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