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電影”中的頑主形象研究

摘要：以“頑主”為切入點，對這一形象的產生、發(fā)展以及“馮氏電影”中頑主形象的背景來源進行分析。縱向比較不同時期頑主形象的衍變，橫向分析不同類型電影中頑主形象的暗合，從而搭建起“馮氏電影”中頑主形象的框架。

關鍵詞：馮小剛電影;頑主;人物形象

縱觀“馮氏電影”中的人物，都是生活中普通的小人物，卻都在一定程度上暗合了老北京方言中常說的“頑主”這一形象。馮小剛運用獨特的電影語言把這個玩世不恭的群體的真實世界展示在大眾面前。

一、何為“頑主”

“頑主”脫胎于老北京方言，意思是“玩世不恭的主兒”。王一川把頑主比做都市嬉游者，“是一類以這種姿態(tài)敢于冒犯正統(tǒng)式語言和精英獨白的權威、尋求個體狂歡的都市青年”[1]。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是盛產“頑主”，也是“頑主”們活動最鼎盛的時代。80年代后，隨著改革開放的到來，頑主們逐漸老去，頑主群體也逐漸衰敗，但頑主的生活態(tài)度、行為方式依舊影響著后來人，并在新時代的發(fā)展中逐漸演化。

要了解“馮氏電影”中的頑主形象，一定繞不開王朔。可以說與王朔的相識對于馮小剛來說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他的小說成為早期馮小剛電影的綱領性文件。“這種與時俱進的視野和觀察生活的角度，對我日后的導演生涯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成為了指導我拍攝賀歲片的綱領性文件”[2]。

王朔是20世紀80年代成名的作家，這時的中國處于社會轉型期，中國人不管是在思想文化還是社會生活上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新時期的人們價值觀還處于建構階段，茫然、無所適從，但又不得不被時代的洪流推著向前進。王朔筆下的頑主形象大多是大院子弟，這些孩子在文革時期培養(yǎng)的革命英雄情懷到了七、八十年代突然無處釋放，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從原來的社會中心淪落到了邊緣地帶，巨大的反差使他們無所適從，于是以一種反抗權威、反英雄、反精英文化的姿態(tài)重新出發(fā)，成為新一代北京市民形象——頑主。他們整日在城市中游蕩，對世界極端嘲諷和反叛，習慣于“一點兒沒正經(jīng)”的自我狂歡。這種反叛與世俗趣味在八、九十年代產生了巨大的反響，并在王朔編劇的同名影片《頑主》被搬上銀幕時達到高潮，發(fā)出了“頑主”文化一詞。

二、“馮氏電影”中頑主形象的演變

毋庸置疑，馮小剛是王朔“頑主”文化的繼承者，也是“頑主”文化的演變者。由于社會現(xiàn)實與文化語境不同，電影審查制度嚴格、市場導向等原因，馮小剛電影中的頑主形象較王朔筆下的頑主形象收斂了許多，“馮氏”頑主們以貧嘴愛玩的外在，親切熱情的內在塑造了新時代的頑主形象。

（一）初代“頑主”：20世紀90年代至21世紀初的喜劇形象

馮小剛早期電影中的人物形象明顯與王朔的《頑主》一脈相承。《頑主》中三位無業(yè)青年開了一家“三T公司”，替人排憂解難。三人游走于體制之外，看起來游手好閑，與當時在社會中充當中流砥柱的國家“精英”毫不相干，但實際他們又不甘墮落，以各個工種的替補身份出現(xiàn)，為形形色色的人解悶受難，解決難題。這種“圓夢”的核心故事在馮小剛的《甲方乙方》中得到延續(xù)，從“替人排憂、替人解難、替人受過”到“好夢一日游”業(yè)務，《甲方乙方》無疑是《頑主》的升級版。在外界看來他們是時代的多余者，可有可無，所做的一切都與社會的大潮流無關，但姚遠、北雁等四人的確圓了“受苦夢”、“普通人夢”、“團圓夢”，雖然他們沒有得到社會的鼓勵和認可，但他們享受自己在“公司”做的每一件事，這些事是有意義的，讓他們的生活、心靈無限充實。這便是初期頑主的糾結現(xiàn)狀與復雜心態(tài)，也是屬于年輕氣盛的頑主們獨有的自我狂歡與叛逆。

《甲方乙方》之后，馮小剛又執(zhí)導了《沒完沒了》、《不見不散》、《大腕》等影片，韓冬、劉元、尤優(yōu)都極具平民氣質與精神，他們身上有很多共有的頑主特點。酷愛調侃，對傳統(tǒng)和權威也敢于嘲諷謾罵;沒有固定職業(yè)的自由職業(yè)者，或是以商品經(jīng)濟市場化時代的個體戶、打工仔身份出現(xiàn)，雖衣食無缺，但也未大富大貴。他們是社會中的小人物，出身平凡，工作不易，生活中有無數(shù)坎坷等待邁過，身上或多或少帶著些悲劇性意味，但不改追求快樂，幽默風趣的本性。此階段的“馮氏”頑主們表面上仍是那個叫囂挑戰(zhàn)的憤世青年，游戲人生，放任生活是他們的生活態(tài)度，一味追求自由，追求自我的快樂，但內心里他們多了些熱情、善良、可愛，少了些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抨擊與批判。

（二）后“頑主”：21世紀以來的喜劇形象

隨著時代的變革，經(jīng)濟的發(fā)展，21世紀以來中國進入市場經(jīng)濟后期階段，這一階段的“馮氏電影”也嫻熟地融入了大眾文化的元素。處于社會底層、邊緣的青年頑主們逐漸褪去小人物的奮斗歷程，進階為中年頑主，開始以中產階級立場思考自身位置與發(fā)展，《非誠勿擾》系列中的秦奮，《私人訂制》中的楊重便是后“頑主”的最佳代表。《私人訂制》楊重是姚遠的生命延續(xù)，他繼承了姚遠的頑主性格和處事方式，同時也為自己添加了一個中產階級的名頭，他有初代“頑主”所不能想象的生活待遇，卻是后“頑主”們在經(jīng)濟發(fā)展、生活富足后的平常之舉。

作為后“頑主”的秦奮、楊重們，具有現(xiàn)代都市中年人的特色，中上流社會生活游戲人間的形態(tài)是表面，為人謙和、幽默親民是后“頑主”的內在。他們早已不是憤世嫉俗的胡同小人物，靠自我認同、自我滿足實現(xiàn)人生的價值;他們更像是走出胡同，走向世界的“成功人士”，是生活中的睿智思想者。

（三）另類“頑主”：主流電影中的正劇形象

在馮小剛的電影中還有一類比較特殊的人物形象，他們出自“馮氏電影”中與賀歲片、喜劇片、愛情輕喜劇截然不同的類型電影，這類電影以主旋律、現(xiàn)實主義為題材，但仍有一些“頑主”形象的出現(xiàn)，或者說是馮小剛在主流電影中對正劇形象進行了一定程度的“頑主”式塑造，因此將這類人物形象稱之為另類“頑主”。

另類“頑主”以電影《集結號》中的谷子地以及《芳華》中的文工團少男少女們?yōu)榇怼！都Y號》是一部表現(xiàn)戰(zhàn)爭的作品，谷子地與市民頑主形象有很大的不同，但他身上仍隱約可見“頑主”的印跡，那股子京油子的痞氣以及愛耍貧嘴、抖機靈的特點都與頑主形象吻合。谷子地文化程度不高，性格火爆易怒，直來直去，一些罵人詞匯是谷子地說話時常帶的語氣詞，但在面對危機時，谷子地又能憑他的聰明機智冷靜處理。同時，“頑主”的另一特點仗義、重情義在谷子地身上也展露無疑。身為連長，谷子地是連隊里的“老大哥”，他對其他戰(zhàn)士全體陣亡，自己卻獨活下來的境況感到愧疚;戰(zhàn)爭結束后，在他得知自己部隊的番號已經(jīng)取消，死去的戰(zhàn)友們都被視為失蹤者，無法證明身份時，為戰(zhàn)友找回應有的榮譽成為他生存的唯一動力。

如果說《集結號》中的谷子地只是另類“頑主”中唯一的個體，那《芳華》中軍隊文工團里那群正值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們則是另類“頑主”的群像演繹。這群出生于特殊年代，在大院里成長生活的孩子符合王朔筆下的玩世不恭的大院子弟頑主形象，文工團大院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小型社會。在1970——1980那個看重階級出身的歲月里，文工團這個小型社會相對于中國的大社會環(huán)境來說相當于一片凈土，進入文工團，穿上軍裝對于這群年輕頑主們來說是一件無尚榮耀的事。這種來自大院身份的優(yōu)越感也催生了他們最原始的英雄革命情懷，在軍隊和社會的鼓吹下，這種英雄情懷得到了進一步的強化。

林丁丁、郝淑文、陳燦等就是這樣一群頑主，出生優(yōu)渥的他們有著一種渾然天成的高貴感，同時又具有那個時代人都有的反叛精神。出身自帶優(yōu)越光環(huán)的林丁丁、郝淑文在遇到農村出身、家庭成分不好的何小平時，自然而然的認為身份凌駕于何小平之上。文工團這群頑主們的反叛與暴力無關，與行動無關，更多的時候是伴隨著語言而發(fā)生。惡言相向，言語諷刺，甚至隨意“扣帽子”，這是“頑主”們對何小平的歧視與排斥，亦是對文工團老師、領導招生的不滿與反叛。

對于同樣出身平凡，被公評為“活雷鋒”的劉峰起初“頑主”們認同他的存在，直到劉峰對林丁丁表露愛意。他們心目中原本應該毫無私心雜念的英雄“活雷鋒”突然間被“玷污”了，“別人都行，他就是不行”聽起來像一個小女孩無理取鬧的賭氣抱怨，其實是頑主們心中那股英雄情懷植入已深的側面映畫，是非理性的情感沖動的混合體。一個看似平常的舉動出現(xiàn)在英雄身上就被以千萬倍的倍數(shù)放大，曾經(jīng)的“權威”、曾經(jīng)的“英雄”轉瞬就被唾棄、遺忘。

三、結語

“馮氏電影”中的“頑主”形象已經(jīng)從初代的年輕頑主形象發(fā)展到了后中產階級頑主形象，未來也許會向“老炮兒”方向發(fā)展。

頑主的巔峰時期已經(jīng)成為過去式，被歷史塵封，對于目前的觀影主力軍90后、00后來說，頑主多少顯得與時代有些脫節(jié)，也許未來馮小剛電影中的“頑主”形象會像現(xiàn)實生活中的頑主們一樣，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被其他事物所取代。

參考文獻：

[1]王一川，京味文學第三代：泛媒介場中的20世紀90年代北京文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5月第一版

[2]馮小剛，我把青春獻給你，長江文藝出版社，2003年3月第一版

作者簡介：孟寧馨（1994-5）女，山東菏澤人，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