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貞墓志》書法藝術考略

呂品

摘 要：文章從《李貞墓志》的形制、志文及書法風格入手，結合唐代歷史文化背景、墓主人所處的時代背景等方面進行研究。此墓志章法疏朗，字形端莊中寓欹側，穩重中見活潑，筆畫凝煉簡潔，法度嚴謹而不刻板，藝術內涵十分豐富，對研究唐代時期的楷書風格演變、書體演進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李貞;墓志;書法;楷書

一、概述

墓志是我國古代喪葬禮俗中重要的隨葬品之一，是當時人們生死觀和喪葬禮俗的重要體現。《李貞墓志》（圖1）志文標題為：唐故翊衛上柱國李公之墓志銘并序，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于靖邊縣紅墩界鄉圪坨河村華家洼林場出土，現藏榆林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天寶元年（公元742年）十一月十九日志，志蓋刻“李公墓志”。志長59厘米，寬58.5厘米，厚8.5厘米;蓋長58厘米，寬58.5厘米，厚7厘米。蓋文兩行，滿行兩字，篆書，周邊為牡丹紋，四殺亦為牡丹紋。志文19行，滿行18字。志主為李貞，字元貞，隴西敦煌人。該志記載李貞生平世系等情況，為研究古隴西李氏文化提供了很大的史料價值。碑文書法瘦潤靈動，屬于典型的初唐風格，與褚遂良楷書風格相似。

二、《李貞墓志》釋讀

（一）原文

唐故翊衛上柱國李公之墓誌銘并序

傳曰：夫孝行著於家門，仁恕稱於九族，義斷行於鄉黨。三者必備，公其有焉。公諱貞，字元貞，隴西燉煌人也。自厲鄉命氏，道德居尊。通家見求，揩摸稱最。死而不朽，甲族傳芳。因官宅茲，今爲朔方人矣。公則隨故上大將軍恭之孫，唐故楊州長史文蔭子也。母即武氏。公其嗣焉。公秉德純懿，志行沖邈。清凈厲俗，貞固幹事。年弱冠，辟翊衛。步武丹墀，逍遙紫闥。夙興夜寐，荏苒歲時。知命之年，退居養性。虛靜素，含章履質。天真高潔，久而彌佳。不知老之將至，即開元二十九年八月二十三日，寢疾不痊，終於私第，春秋八十。夫人臧氏，先亡，權殯故里。以天寶元年十一月十九日，窆於城南二十里，禮也。嗣子二：嘉獻、敬宗等。藝窮五亞奧，識鞀古今。毀不滅性，杖而後起。嗚呼！死生之養畢，孝子事親終。式表德音，乃爲頌曰：

青烏白馬，麒麟鳳凰。松生塵尾，墳固龍崗。

黯黯頹景，熒熒夜釭。三千年兮何託，俟仙鶴兮來翔。

（二）譯文

唐代已故的翊衛上柱國李公之墓志銘并序。《春秋左氏傳》中說道：在家中表現出孝敬父母的德行，在宗族間顯示出仁愛寬容，在家鄉中顯露出秉公斷事。三者都具備的人，其中就有李公。李公名貞，字元貞，隴西敦煌人。根據鄉里姓氏所命李姓，以合乎道德備受尊崇。關系親密的友人謁見，稱他為榜樣。李公雖然去世了，但在家族中仍然流傳美名。因為做官居住在此地，如今便成為了北方人。李公是隋代已故的上大將軍李恭的孫子，唐代已故的楊州長史李文蔭的兒子。母親為武氏，李公是她的長子。李公追求高尚的美德、志向及深遠弘大的操行。他內心純凈不受外界影響，堅守自己做事的原則。二十歲時被授予翊衛，自由出入宮廷。早起晚睡，一直辛勤地工作，時光飛逝這樣過了不少年頭。五十歲時，引退閑居修養身心，過著淡泊的生活，保持高尚的節操。他不受禮俗約束，品格高潔，時間越久越能感受到他優秀的品質。在不知不覺中年紀已大，到了開元二十九年八月二十三日，臥病在床久治不愈，最終在自己家中去世，享年八十歲。他的夫人臧氏，先于他去世，安葬在故鄉。天寶元年十一月十九日，在城南二十里處，舉行了李公的下葬儀式。李公的兩個兒子李嘉獻、李敬宗參加了儀式。李公美好的品格，流傳古今。眾人無比哀痛，悲痛到無以言表。真是令人嘆息啊！李公直到死亡一直都在贍養父母，孝順的兒子侍奉父母直到生命的終結。為了表示尊重，于是為他寫頌文：

青烏白馬，麒麟鳳凰。松生塵尾，墳固龍崗。

黯黯頹景，熒熒夜釭。三千年兮何托，俟仙鶴兮來翔。

三、《李貞墓志》文化內涵解讀

（一）墓志主人及其家庭成員考釋

墓主人為李貞，字元貞，隴西敦煌人，被封為翊衛上柱國。志文對李貞的生平記載清楚，二十歲時被授予翊衛，五十歲時辭官。文中主要記述李貞的優秀品質。開元二十九年八月二十三日寢疾不痊，終于私第，時年八十歲。志文簡單地記述了李貞的家族成員。

（二）墓志主人家族考釋

志主李貞祖籍隴西，因而墓主人應為隴西李氏的一支。隴西李氏是中國古代以隴西郡為郡望的一個家族，起源于顓頊孫皋陶之后，到了周朝時出現孔子的老師老子李耳。秦漢時期設置的隴西郡是李姓的郡望之一。從秦代開始，隴西李氏就是著名的武將軍人世家，此家族涌現出西漢飛將軍李廣及秦國名將李信等著名將軍。

（三）墓志所屬的歷史文化背景

墓主人所在時代是唐高宗李治統治時期到唐玄宗李隆基統治前期，當時經濟、政治、文化都有劃時代進步。特別是唐玄宗統治前期，社會安定，政治清明，經濟繁榮，唐朝進入鼎盛時期。此時文化繁榮昌盛，穩固了科舉制度，對儒家思想教育高度重視，孝道被大力提倡。李貞受當時社會文化氛圍的影響大行孝道，品德高尚，堪稱典范。

書法藝術也因此進入了一個嶄新的發展階段。唐代書法要求結構均衡、平正，而儒學則倡導中和為美、居中守正、形端表正，可見儒學對書法藝術影響之深。唐代楷書墓志承隋求變，發展豐富且復雜，加之隋唐帝王對書法的關注和熱愛，促使書法事業日益蓬勃發展。尤其是唐太宗李世民，他不僅是一位身體力行的書法創作者，還制定了各種適合書法發展的政策。楷書在唐朝作為當道的正體字，為世人襲用，具有極為突出的書法審美價值和書法史學價值。

四、《李貞墓志》書法風格研究

（一）書法藝術風格分析

唐代楷書的發展演變主要分為四個階段，分別為承隋、求變、鼎盛、衰落。高宗、武后時期，楷書日漸發生改變，進入求變階段。《李貞墓志》正是處于求變階段，墓志楷書與隋碑的距離逐漸拉開。

《李貞墓志》的書法風格是在承隋書風的基礎上尋求楷書的新變化。南北朝以來楷書中殘存的隸意逐漸消失，筆畫線條在書寫中的提按跳躍、粗細變化更加明顯，鉤畫多用踢挑，撇、捺漸失隸意，隨之捺腳漸方，撇輕捺重，結體向開闊方向發展。受褚體影響深刻，筆畫瘦勁，與褚遂良《雁塔圣教序》風格相近。這些特征與北碑、隋碑中普遍的書寫習慣存在巨大差異，開啟一代楷書形態的新風氣。《李貞墓志》章法布局疏朗，清新幽深，字形端莊中寓欹側，穩重而不失活潑，筆畫凝煉而靈動多姿，用筆多方，刀痕明顯，爽利挺拔，法度雖增強但不刻板，具有豐富的藝術內涵。

（二）《李貞墓志》與《雁塔圣教序》對比

《李貞墓志》與《雁塔圣教序》對比（圖2），有相同點也有不同點。

相同點：

從用筆技法上來看，二者用筆方式極為相似，筆畫瘦勁，書寫中的提按跳躍、粗細變化明顯。

從字形上看，二者出現相同的字時，這些字的結構、取勢都具有較高相似度，獨體字的空間分布相似度尤為明顯。

從章法上看，二者均為楷書章法，橫有行縱有列，疏而不散，井井有序，較為整齊。

不同點：

獨體字對比：《李貞墓志》的字在結字造型方面不如《雁塔圣教序》的字勢變化豐富，許多用筆還不成熟，結構收放不夠明顯;《雁塔圣教序》用筆較為成熟，轉折極為豐富，方圓變化多端，收放自如，結構疏朗。

局部對比：《李貞墓志》與《雁塔圣教序》有很多局部相似，主要區別在于《李貞墓志》字形中所含局部較為獨立，與偏旁部首組合自然且顯得整飭平穩，字形變化較小;《雁塔圣教序》許多字通過字形中某些筆畫的夸張來實現個性張揚的目的，總的原則是打破結體的規則形狀。

章法對比：《李貞墓志》有方界格，章法比較密集;《雁塔圣教序》的章法行距字距布白較為疏朗，整體章法規矩勻稱。

五、結語

一個時期書法風格的取向必然與這個特定時期的社會政治、經濟、文化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是時代精神也是這個時期審美衡量的標準。

高宗、武后時期，楷書日漸發生改變，進入求變階段。《李貞墓志》正是處于求變階段，墓志楷書與隋碑的距離逐漸拉開。《李貞墓志》的書法風格是在承隋書風的基礎上尋求楷書的新變化，南北朝以來楷書中殘存的隸意逐漸消失，筆畫線條在書寫中的提按跳躍、粗細變化更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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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魯迅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