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曌鈺
(西安外國語大學德語學院,陜西西安 710128)
西方學者一直在不同領域積極思考探索對話——這一自人類有交往起就存在的行為的理論含義,并在此過程中產生了豐碩的研究成果:早期對話是哲學領域的一大課題,從蘇格拉底到康德、黑格爾等哲學家均在此領域做出了重大貢獻。20世紀中后期以來,學界大多數人把巴赫金關于對話性內涵的闡釋作為對話性的定義,并在此基礎上做出了較多的探索。
國內對對話性的研究則主要集中在文學領域,雖現今語言學對其也有一些研究,但仍有待繼續探索。本文將簡要回顧對話性研究的淵源、發展及其在語言學領域的發展現狀,以期對中國語言學對話性研究的不斷深入和發展產生一些啟發。
早期對對話性的研究分析主要集中在哲學領域,其在發展變化中呈現階段性特征:它始于蘇格拉底的辯證法外顯性對話,隨后轉入“梅尼普諷刺”喜劇式對話,再到康德和黑格爾的辯證法內在思想對話,最后經由布伯的“我——你”關系對話,發展到巴赫金語言哲學對話。
對話這一概念在蘇格拉底時期是辯證法的實現途徑:蘇格拉底把獨白與通過對話來尋求真理的方式對立起來,認為真理并不產生或存在于某個人的頭腦里,而產生于不斷尋求真理的人們的對話中。蘇格拉底的對話不是日常對話,而是辯證法,辯證法也意味著正反。他開創了思想領域新體裁,在啟發了人類思考方面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
“梅尼普諷刺”則繼承了蘇格拉底的思考,并帶領其世俗化,“非圣無法”、“疾虛妄”是一種文學性對話,也是對辯證法的變異運用。
18世紀后期和19世紀前期,對話性由外顯轉向內隱。在康德的“二律背反”,即“理性矛盾”中,對話作為一種哲學思維方式發揮其作用。與蘇格拉底類似,康德的對話也是辯證法的一種實現途徑,而區別在于康德的對話是內化于人的,是自己和自己的對話,是深入到反思內部的。黑格爾批判繼承了康德等前人的研究成果,建立了客觀唯心主義,深化了內在對話性。
布伯則在神學研究中提出基于語言的、人與人的交流方式就是對話,對話具有本體論特性、平等性和互動性等屬性。
巴赫金的研究對象與哲學領域的對話截然不同,“是活生生的具體的言語整體,而不是作為語言學專門研究對象的語言……我們的分析,可以歸之于超語言學”(巴赫金1998(5):239)。他在自己的超語言學理論中,十分重視語言的交際功能。他認為話語是說話者和聽話者相互關系的產物,“話語,是連結我和別人之間的橋梁。如果它一頭系在我這里,那么另一頭就系在對話者那里”(1998(2):436)。
在巴赫金看來,對話可以分為狹義和廣義對話:狹義的對話是對語,是人們面對面的直接發出聲音的言語交際,即我們日常最普遍的口頭言語交際形式。而廣義則包含任何類型的言語交際,如電郵、書籍等。科技發展對言語交際形式的擴展理所當然屬于對話性的體現。盡管與日常口語交際的形式相比,兩者在時間空間的體現上有明顯區別,但兩者的本質是一樣的。而書籍等其他文本形式方面,只要兩個個體涉及同一個主題,無論是生活在相隔數百年的不同時代,還是在相距上千里的不同地區,都能以讀者和作者的身份產生言語交際。此外他在文學批評領域提出了對話性的兩種表現形式——雙聲和復調。
巴赫金從非常廣闊的視野中提取了對話性的本質,為之后的語言學、文學等各個領域研究提供了廣闊的思路。
對話理論80年代就已經被翻譯引進我國,可是我們對對話現象本身的關注卻遠遠不夠。我國對對話性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巴赫金對話理論的表現形式運用上,即文學領域。此外隨著近年來科技不斷發展,文學形式不斷擴寬,新媒體、多模態下的對話性也日益成為了對話性研究的重點方向。此外,在教學法等領域中也有部分學者努力探求對話性的作用,但總體而言,我國對對話性的研究始終較為局限,且語言學研究較少。
對話性除了在文學領域的豐碩成果外,西方語言學家們也對其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對話性在語言學及其相關領域的研究從開始起就是跨學科的。大多討論都以巴赫金的對話理論、高夫曼的互動社會學理論和符號互動論為基礎展開。
“眾所周知,對話、對話性和互動是十分難以界定和研究的”(伊墨Imo 2016:337),所以盡管在理論和實證分析領域學者們做出了很多嘗試,但依舊沒有一個系統的理論。這里列舉一些較有代表性的理論,以期給我國的語言學學者帶來一些啟發:
皮特·奧爾通過有關對話、對話性和互動三個概念的教育辯論,在“對話中的對話性”方面做出了前瞻性的研究。
阿爾努爾夫·德皮曼(Arnulf Deppermann)和阿克塞爾·施密特(Axel Schmid)通過聚焦廣義概念的對話性和狹義的互動性提出了兩個概念間的核心相同點:接收者導向論(Die Partnerorientierung)。這是指發出者在組織自己語言時,會采用他認為接收者能理解的方式。這無論是在“獨白的”亦或是“對話的”實際場景中都可以觀察到:人們在房間單獨講話的話語看似是獨白,但實質上是對話性的,因為人們看似獨白的行為,在想象中也是存在接收人的。而在接收者可以真正做出真實反應的情況下,那么這些交際無疑也是對話性的。
蘇珊娜·顧特納(Susanne Günthner)則將注意力放在電話、短信等具備時間連續性的交際上。通過研究表明:所有語言中固有的對話性在具體情況下具有交互性,因為對話中有很多代表了其他方向和接收者導向的形式,它們會引起接收者的注意,同時也對交談方之間的關系進行編碼,服務于接受者的社會定位。
克里斯塔·杜爾塞德(Christa Dürscheid)研究主體為新媒體下的書面交際,如電子郵件、WhatsApp交際等。她批判性地討論了不同的對話概念與互動概念,并且得出WhatsApp交際可以具備,也必須具備對話性。盡管WhatsApp涉及時間和空間上的遠距離通信,但重要的是各條消息間彼此相關、通信伙伴間相互做出反應、并且消息會相應地引用先前的消息。
如上所述,對話性研究在西方由來已久并且不斷結合時代的發展煥發出新的生機活力,在文學領域已取得較為豐碩的成果的同時,在語言學、社會學等領域還行成了跨學科研究。
對話研究在我國的研究范圍還較局限于文學,在語言學的研究中尚屬于一個有待開發的領域。我們不僅僅需要進一步引進和補充理論,完善方法論建設。更需要結合我國語言自身的特點,兼顧我國社會生活中豐富的交際資源,為我國的語言學發展做出貢獻。
總之,眾多學者的科研成果指引著我們的研究不斷深入和發展,而研究尚未觸及的領域更是為分析者提供了廣闊的可發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