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女兒李嫣

李亞鵬

出差歸來夜已深，嫣兒和母親都已入睡，我躡手躡腳摸黑走到床前，慢慢地俯下身，湊上去想親嫣兒一下。她突然一個轉身，小手“啪”地搭在了我的臉頰上，我便被施了魔法似的定住了：嫣兒小時候我每次抱她，總是想讓她的小手摟著我的脖子，可她總是不肯，她的兩只小手要指揮著我的方向，要指著她感興趣的東西，一刻也不肯停閑。現在好了，我終于如愿以償，感受著小手的溫度，享受著這份她對我的依戀，生怕動一下會讓她的小手離我而去。眼睛逐漸適應了周圍的黑暗，借著床頭加濕器上橘紅色指示燈的微弱光線，慢慢地能看見她的輪廓，漸漸地能聽見她的呼吸，一天的疲憊瞬間不再，難得的一刻清靜。

我這些年相當一部分時間在為基金會和醫院忙碌著，以至于友人問我怎么真是改行做慈善了，我也只能笑笑。其實無論從我的財富積累還是從我的人生階段來講，我都還沒到那一步，一切只是因為我的女兒來到我的身邊。在美國陪她做手術時，我寫下了一句話：“上帝給了你這傷痕，我要讓這傷痕成為你的榮耀。”隨后便成立了嫣然天使基金。曾經有朋友問我李嫣長大了會不會讓她也為基金會工作，我說這是我面對我人生問題時所做的選擇，我并無意強加于她，我會非常樂意看到她的加入，我更樂意看到的是將來她敢于接受和面對生活給予她的一切，無論是成功或是失敗，無論是鮮花或是雞蛋。嫣兒，我希望你長大了可以成為這樣的人。

十年間，嫣然天使基金已經為一萬一千多個兒童實施了全額免費手術。在和這些貧困家庭的接觸和交談中，我感受到了他們對這個社會的寬容和感恩。他們承受著某些不公平卻也并沒有去抱怨，而當他們得到一點點幫助的時候，他們的身體是顫抖的，他們的眼睛是濕潤的，他們會給你深鞠一躬，甚至屈膝下跪。因為他們不善感激的言辭，他們有著人類最原始的韌性和最純樸的情感。嫣兒，我希望你長大了可以成為這樣的人。

你帶著上帝給予你的傷痕，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父母和家人為了你的健康成長，殫精竭慮、百般呵護。但是萬萬沒想到，你用幾段小小的視頻，自信的笑容，以你自己特有的方式，向世界宣告了你的存在，甚至讓我心里最后的一絲不安也完全消失了。你有得，你有失，嫣兒，我希望你長大了以后可以成為獨一無二的你自己。

每年新年都會帶你登高爬山，你五歲那年一口氣爬了七個半小時，十四公里的山路，全程獨立完成。我跟在你的后面，心里會糾結著是不是在你背包里放的東西太多了……有時候想，我要對你好一點，有時候又想是不是也不能太好了，不然長大了萬一碰不到像我如此對你的人，你會不會因為感覺不到別人的愛而降低了生活的幸福感，可我又想，如果我不給你足夠的愛，你長大了又怎么有能力去愛你喜歡的人和這個我們存在的世界？我是不是像所有的父親一樣，想多了……

她睡得如此香甜，是否知道這個自作多情的父親對她有如此多的希望呢？望著嫣兒被加濕器指示燈籠上了一層橘紅色光芒的臉龐，感受著她的小手的溫度，享受著她對我的依戀，我也慢慢地合上了眼睛進入了屬于我們的甜美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