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妮娜
摘 ? ?要: 《蒙面之城》以冷峻譏誚、干凈利落、簡潔而有張力的語言,給人原始的震撼和陌生感。主人公馬格因追求自由離開蒙面之城,進入漫長的蒙面之旅,拉開蒙面的帷幕,尋找真實的自己。
關鍵詞: 寧肯 ? ?《蒙面之城》 ? ?馬格 ? ?自由 ? ?理想
羅曼·羅蘭在《內心旅程》中說:一段漫長而沉思的生命,是一次偉大的歷險。
一、馬格:完成靈魂吶喊的流浪漢
1.無意識的叛逆
馬格是《蒙面之城》的主人公,他一出場就代表一種叛逆的力量。17歲,當我們還起跑在父母為我們準備的人生道路上時,馬格卻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待周圍的一切。他對正常人的生活道路充滿鄙視,所以,盡管馬格與生俱來地置身于某種文化核心,出身于書香門第之家,還是對這種文化及家族文化使命無動于衷,他選擇流浪,選擇風餐露宿,選擇隨時隱沒于大地上勞動生息的人群之中。
馬格真正與自然、與原始接觸,始于他來到還陽界小站,還陽界小站以木材外運為生。“裝卸隊員個個蓬頭垢面,光著古銅色的膀子,揮汗如雨。某些時刻,聽不到聲音,所有人都表演著瘋狂的啞劇,搬運,奔跑,大張著嘴,呵氣,睜著幾何形的目光,呼喊,牙齒在大笑”。依靠樹木為生,機械的人力勞動,聽不到聲音的勞作場面,經過還陽界小站的洗禮,馬格徹底蛻變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一個真正的流浪者。
2.有意識的抉擇
流浪的腳步真正開始前行,流浪的路上其實很孤獨。當馬格離開還陽界,夜宿在藏北草原時,“他看到自己孤零零地倒掛在地球上,旋轉,飛翔,張著雙臂大聲呼喊,唯恐他的星球把他甩入黑夢般的宇宙的深淵”。旋轉的困頓和世俗力量的強大讓馬格倍感疲憊和孤獨,他“滿臉淚水”。遇到桑尼一家,為他在寂靜的旅途上平添了一份關于自然與自由的夢想。所以再次上路,馬格堅定不移地走著自己也不知道方向的途徑,拋卻了原來的孤獨和寂寞,“沒人,沒人真好,想怎樣都行,哭笑都是一個人,一個人上路,一個人想心事,一個人安慰自己,安慰世界”。
在遠離城市的喧囂和神秘莫測的西藏高原上,馬格經歷了一場感天動地的真正愛情。然而即使馬格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站立于天地之間,他仍然難以停止遠行的腳步,就如同他所說:“我知道我是誰,我是一個只有道路沒有方向的人,只能順著路走,走到哪兒算哪兒,與陌生人相遇,在一個地方停下來,我看到很多東西,但我還是得出結論,這世界善良的人多,所以我才繼續走下去。我有感動,甚至有愛情,但我不可能真正擁有愛情,我愛這個世界,這就夠了。”因為不能真正擁有,馬格一個人走;因為心存有愛,馬格繼續朝前走。
3.靈魂的呼喊
從都市走出來,經過肉體和靈魂的洗禮,馬格又回到了城市——深圳。深圳是一個“消滅個性,讓人膽戰心驚的城市”。馬格輾轉生活的是工地,是中國城市中仍保留鄉土鄉情的地方。馬格成為彈孔隊員,在重金屬刺耳的聲音中釋放心中的狼,釋放追求自由理想的孤獨,他的個性化魅力讓人驚醒:一生的意義是什么?“仿佛有誰撥動我們很久未曾被人撥動的心弦,仿佛那種我們從未懷疑其存在的力量得到了釋放。他把個人的命運轉變為人類的命運,在我們身上喚醒了所有那些仁慈的力量”[1](441)。在物欲喧囂的世界里,我們被動地前行,這時馬格出現了,帶領我們追隨著狼,遠離喧囂,遠離城市,流浪在生命的影子里。
二、成巖:沐浴在高原陽光下的俗人
1.偉大的苦難
在世俗的眼光中,成巖是一個成功的男人,無論是在象征文化社會的西藏,還是在象征商業社會的深圳。但他的成功背負著太多責任與苦難,他有一顆驕傲而易受傷的心,他不允許別人冒犯自己,為了過上理想的生活,他“在通往天堂泥濘的路上,自救自強,自生自滅,受盡挫折”。他骨子里雖然反感天堂的生活,但在現實中不得不盡一切努力實現,苦難的生活和坎坷的經歷賦予了他成熟、理性、穩重和成就。他統領著卡蘭一帶的文化,享受著現代化的社會生活,又鄙視著城市的繁榮與文明。
2.事業的成與敗
成巖的苦難造就了他一顆敏感而脆弱的心,“他一直以清高蔑視權貴自居,事實上既蔑視又向往,后來因絕望演變為痛苦的仇視”。他的堅韌和深沉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為他和他的愛人——果丹帶來了物質上的財富,他的才智和激情使他變成了一部效率超絕的奮斗機器。成巖成功了,金錢讓他挺直了腰桿,“他可以真正蔑視北京,蔑視權貴。然而他所代表的詩人們、歷史中的人們,真的就和他一同獲得了‘拯救嗎”?“在商品經濟大潮的沖擊下,窮怕了的中國人紛紛撲向金錢,不少文化人則方寸大亂,一日三驚,再也沒有敬業的心氣,自尊的人格。更內在的危機還在于,一個有五千年歷史的民族真的可以不要諸如信仰、信念、世界意義、人生價值這些精神追求就能生存下去,乃至富強起來嗎”[2]?成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的救贖讓他陷入了更迷茫和混亂的境地,陷入了生命的孤獨之中。“人與自然的對立、人與人的隔膜和人與自我心靈分裂造成的人性戕害,精神痛苦和財富與情感的嚴重失衡,不僅讓現代人體驗孤獨和忍受孤獨,而且使人在繁華中無法回避‘當眾孤獨”[3](160)。
3.愛情的得與失
成巖真正的自我救贖是在他放棄了已經不愛他的果丹,放棄了在深圳奮力打拼贏回的一切,回到文化圈的時候才開始的。果丹出生在西藏,她渾身帶著一股西藏高原的清新味道,她渴望真正的、純粹的人生,所以她來到了無人區,卻仍然找不到讓自己心靈棲息的地方。當馬格出現,果丹就被馬格生命的純潔、坦率和不可俯視給迷住了。當然沒哪一個男人愿把自己的愛情拱手讓人,成巖更不可能。諾郎冰川之行,借助果丹的手確定了結果,他用犧牲自己的方式拯救了愛情,他這種生命激情讓馬格也不得不“感到震撼”。他不依靠世俗的力量,單純借助個人和自然之力與馬格決斗,甚至不惜涅槃自己,有誰能夠為了自己追求的東西而放棄生命?雖然,他并沒有真正得到愛情,但他在零丁洋的坦誠及對生命的闡釋,卻讓我們再次感動。他是一個理性的人,他懂得思考,他離開了果丹去尋找自由的愛情和自由的生活,尋找內心的完善和平靜,相信他轉身的那一刻,心中那高原純凈的陽光在閃動,天上畫外有飛音:別對我有所期待,我不是不想走出黑海,我是沒有火柴;別對我有所期待,我不是不想回家,我是沒有未來。一種迷失,像是完全個人的迷失,許多年了,遙遠的我在呼喚我,成巖在愛中找回了真實的自己,找回了失落的靈魂。
三、走出現實與歷史的迷霧
馬格和成巖是《蒙面之城》的主要人物,如果說馬格是一匹來自大自然的馬,那么成巖就是大自然中的磐石;一個渴望更自由地奔跑,一個在苦難與挫折面前永不低頭,表現了人類的堅韌與頑強。
物質財富積累膨脹,一些現代人的心靈越來越不安,為什么?七十年代,北島抒寫了一曲愛的詩歌,他用愛的主題緩解沉重靈魂上的壓力,然而“感到了一種被拋棄的孤獨感:對于世界/我永遠不是陌生人/我不懂它的語言/它不懂我的沉默”[4](262)。現當代作家賈平凹更傳達了文化人的人文精神崩潰和靈感破碎的苦痛,“四大文化名人墮落成四大文化閑人,描繪這些文人心靈的一片廢墟”。“在這片廢墟中,作家并沒有找到,也無從建構一個能夠供靈魂安妥的精神家園”[5](129-131)。莫言在《紅高粱》這片瘋生瘋長的土地上讓兩個叛逆的靈魂結合,“在余占鏊與戴鳳蓮的愛情歷程中,他們的愛情成為他們追求生活自由的重要一環,他們的結合是兩個生機勃勃的生命力的撞擊,是人與自然的天性的必然流露”[6](724)。渴望真性情自然流露,渴望自由追逐夢想,盡管困難重重依然奮發前行,這也許就是年少的執著與純情。從古至今,討論這類話題的書籍很多,為什么現實世界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回到馬格與成巖身上,他們不僅是人生存的兩種方式,還是一個人的兩個方面。“馬格不代表一切,成巖也同樣如此。按照馬斯洛的觀點,人生有五種不同層次的遞進或交叉的需要,馬格與成巖的沖突是兩種層次的沖突,成巖從人生底部出發,馬格天然占據社會通道要沖,他們一個向上,一個向下,但他們究竟誰更值得尊敬呢?誰更體現了這個民族的活力與激情呢”[7](118)?成巖最后一次決絕地轉身,讓我們又看到了希望和未來,即便是馬格也自愧不如。成巖是真實的,他的缺陷是每個奮斗者與生俱來的缺陷,在充滿泥濘與無奈的奮斗路上,哪個奮斗者的心里沒有傷口?這涉及到“學習”問題。毛澤東說:“向古人學習是為了現在的活人,向外國人學習是為了今天的中國人。中國和外國的,兩邊都要學好。半瓶醋是不行的,要使兩個半瓶醋變成兩個一瓶醋。”[8](433)馬格是人的終極思考,他要尋找這一代人的心靈家園,當現實的真實與理想的真實合二為一時,我們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人,到那時,我們的靈魂就會有歸宿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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