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潔,況 銳
(1. 西昌學院藝術學院,四川 西昌 615000;2. 成都大學,四川 成都 610106)
地方特色文化創意產品是地域傳統文化、民族民俗風情的濃縮,是蘊含地域原生文化的現代商品,應該具有實用性、觀賞性并兼顧一定的收藏價值[1]。作為四川省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甘洛彝族刺繡,因其所保留的原生文化較多而極具代表性,有開發為此類創意產品的基礎。以此為依托的文創產品不僅可展示彝族文化,更起到了延續傳統手工技藝的保護作用。但目前涼山彝族繡品開發由于缺少保護民族原生文化的意識,產品目前還停留在只注重產品的數量和成本的“粗放開發”階段,存在著諸如產品定位不清、產品功能性與現代生活脫節、產品外觀設計老舊,制作低劣等問題。產品有逐漸失去本族工藝精髓,走向趨同性、低廉化的趨向。
1.1.1 刺繡工藝多樣
甘洛彝族刺繡工藝主要有盤繡、鎖針繡、平繡、十字繡等,以盤繡和鎖針繡最具特色。盤繡工藝不同之處在于首先要制作盤條,用5~6 cm的布條,卷成1~2 cm細條狀,制作凸起圖案。刺繡時,先起盤線,一邊盤花紋一邊使用縫線固定(圖1)。
盤繡不用棚架,直接用雙手同時操作,成型花紋有浮雕感,一般用于制作窗格紋和雞腸紋。鎖針繡因其“鎖”的方式和出針的長短不同,形成不同的肌理效果,一般分為鎖邊繡、鎖花繡、鎖鏈繡等。鎖邊繡用在布料的收邊處以及制作繡馬牙紋時,為雙面繡,最為特別是其通過挑針和壓線,在布料側邊形成“人”字形狀(圖2)。
鎖花繡多于制作花瓣圖案,第一針最短,順次加長,到最高點又順次收短,一組鎖花針繡完后,就會形成一瓣弧形花瓣(圖3)。
1.1.2 圖案與刺繡針法一一對應
彝族刺繡圖案都有對應的工藝,不能隨意改變。因彝族刺繡無須畫稿,由其制作工藝固定為程式化模式,形成相同圖案。如窗格紋和雞腸紋須用盤繡工藝制作,才能體現其紋樣凹凸有致、線條穿插套聯的美感,具有濃郁的民族風情。馬櫻花圖案的花瓣須用鎖花繡,花芯須用車輪訂繡等,具有很強的程式化也是甘洛彝族刺繡最大的特點(圖4)。
(1)以“密”與“繁”為美的地域審美特征明顯。甘洛彝族刺繡工藝繁復,同一圖案會使用三四種不同技法完成,傳統圖案多達十幾種。主調鮮明,色彩繁而不雜,富而不亂。有別于昭覺、布拖地區大色塊貼布繡所呈現的典雅莊重單純之美,更為華麗多彩(圖5)。
(2)圖案及相應工藝具有明確的指代性和象征性。甘洛刺繡圖案的題材不廣,主要有馬櫻花為主的寫實圖案和幾何圖案,用三角形、折線、圓形分別指代山水、鳥獸、日月等,通過組合形成特定的意象圖形。如雞冠紋由三折線連續排列,三折線和雞冠外形相似,可表示雞,又指代家禽,寓意家庭富足,象征性極強。“圖必有意,意必吉祥”是甘洛彝族刺繡圖案的美學特色。
手藝人心態問題:彝族民間手藝人中存在焦躁狀態,手工藝者的專注平和之心,以及對手工極致之美的追求不再。為經濟利益,不斷降低時間及技術成本,以達低價占領市場的目的。
手藝人技術問題:①圖案設計方面,設計者并不了解圖案原本的語義,而將民族圖案任意雜合。②工藝方面,工藝復雜的辮繡、疊布繡等工藝由于制作工序復雜,耗時多,很多繡工不愿意做。當地嫻熟手藝人越來越少。③任意簡化傳統刺繡技法,如作為收邊口的馬牙紋,傳統工藝為雙面交錯壓花,針腳密集,不露底布,現在一些手藝人為追求經濟效益,把雙面紋改為單面紋,針腳稀疏,紋理粗略,大大降低了美觀度和適用性。現在甘洛地區刺繡商品多數簡化為十字繡和平繡,難以重現手工繡品所獨有的、用時間和耐心才能堆砌出的視覺震撼。
近年來,隨著涼山旅游開發,這讓打著彝族特色繡品招牌的產品并沒有得到保護和發展,反而使甘洛刺繡產品產生了審美危機。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①傳統圖案的語義有被破壞的趨向。現階段很多產品的圖案形式混亂,甚至有些并非彝族圖案,卻被設計者隨意組合,不考究圖案語意。從設計美學來看,任何民族傳統圖案一定具有符號性,其來源可考。一旦失去符號的指示意義,圖案之美就無從談起。②特色工藝之美遭到破壞。刺繡圖案線條扭轉交錯、浮雕般的肌理和質感是甘洛彝族刺繡的特色所在。這種美建立在特殊工藝基礎上,采用繡花機器進行平繡,雖提高了效率、降低了成本,卻失去了手作產品的豐滿觸感,也失去了手作的拙趣感、沒有非物質文化所具備的純樸本真之美,這樣的工藝產品是沒有生命力的。當這類缺少設計美感和工藝支持的產品占領市場后,將會混淆人們對民間藝術的“美”與“丑”的判斷。長此以往,傳統技藝有瀕臨失傳的危險,文化之“根”將會消亡。
自威廉.莫里斯、格羅皮烏斯等設計界先輩開啟手工與現代設計融合的道路開始,設計師們便一直在尋找傳統工藝新的生長基礎。一個“對傳統再設計”的成功產品將改變很多人對傳統文化的刻板印象。在傳統的手工藝產品不斷被現代商業沖擊的時代,古老工藝需要一個完美蛻變。
彝族刺繡工藝品再設計的根本是堅持傳承傳統手工藝。那種由時間堆積出的美感,是手與心最本質的溝通與體現,只有在欣賞手作精品時才能被感受到。傳統彝族刺繡圖案與其對應的手工技藝是高度契合、相輔相成的;刺繡工藝是對圖案裝飾效果更深入的詮釋。設計彝族特色文創產品,要做到本土化:以彝族文化為根基,以涼山彝族民間圖案為生發原點,還原手工作品心手合一的靈性,體現當地匠人對美的理解與追求。如果任意更改或是簡化工藝就破壞了刺繡圖案傳統美感。因此,堅持本地化的手工藝是傳遞當地特色文化的一種方式[2]。
將甘洛刺繡品再設計為特色文化創意產品時,要留住手藝,也要使之適用于現代生活。在尊重基本工藝技術前提下進行符合現代日常的設計,日本設計師喜多俊之設計的“TAKO”系列燈便是如此。日本使用本土的“和紙”制作燈罩古也有之,但傳統的和紙燈籠并非當代簡約風格家裝的良伴,喜多俊之在充分調研了“美濃和紙”的特點和生產工藝后,設計了一款完全體現和紙之美,又適合當代居室裝飾的“TAKO”系列燈。其外形相當簡潔,形似一張掛畫,燈光開啟后,光線將和紙自然的肌理呈現出來,區別于當代大量使用的塑膠質感的燈。同理,彝繡文創產品也應注入現代人的審美需求,在保留精湛工藝的同時,設計出現代人能接受的創意產品,增強實用性。
歷史文化氛圍、地理環境以及族群部落構成的不同都會使人類審美出現巨大的差異化。文化創意產品是承擔展示本地文化的載體,為滿足差異化審美的需要而存在。區域性文化商品要有其獨特之處,就應展示其傳承的古老手工技藝,但其所展示的載體是否具有當代日常功能性卻是設計成功的關建。
泰國的“曼谷包”是人們到泰國旅游的必購商品之一,被成功地打造成了泰國旅游品的“名片”。究其原因,設計定位準確是很重要的一項:通過細化消費群體,量身打造特定消費人群的功能需求,尋求合理的定價、做工較精良。曼谷包品類完整,面料更新及時,每個品類都有若干系列,運用不同的色彩搭配及圖案使其吸引不同年齡段的消費者群體;還通過不同的功能設計,使其符合不同消費者群體的需求。一個品類基本囊括了各個年齡層次的人群需求。而反觀目前涼山開發的刺繡包,款式單調化、紋飾簡化、材料劣質化、做工粗糙化,雖保留了一些傳統工藝,但因產品功能針對性不強,定位不清,細化設計不夠,因此導致產品在市場上毫無競爭性,不能成為代表性地涼山特色文化產品。
在進行設計時,如何擷取在漫長歷史時間中累積下的手藝人技術和智慧,并將其應用在當代產品設計中,正是當代設計所要解決的問題。一部分漢族民間刺繡(如湘繡、蜀繡等)在發展過程中,逐漸脫離了服飾的附屬位置,成為獨立的刺繡藝術品,其產品附加值大大提升。而彝族刺繡工藝目前還是依附于服飾。如要延展產品屬性,就要突破這種應用的局限,向多方位延伸,提高精品化意識,使其成為獨立的藝術品;提高日常化意識,如向家居陳設、包裝設計和日用品的設計開發等其他方面發展。
努力提高產品的附加值,注重與其相關功能的開發和價值提升,應是彝族刺繡轉化為現代特色文化紀念品的設計方向。日本“Tenugui”毛巾的設計,突破了簡單的紀念品設計,將日本傳統毛巾打造成一本護照的形式。其設計思想來源于現在的年輕人在旅游時有收集紀念蓋章的潮流。設計師將伊豆城中的25個景點轉化為一段收集紀念蓋章的旅途,讓游人在每一景點完成觀光后,解開護照的繩子蓋章,在所有繩子解開后便能獲得一張獨一無二的日本傳統毛巾。這一紀念品不僅讓游人擁有了回憶,又可當日常品使用,可謂一箭雙雕之作[3]。肩負傳承民族文化的傳統工藝品,因為有需求、能使用,才能繼續存活下來,進而得到認同、傳承和發展。彝族刺繡創意產品只有和現代新的生活方式結合,才能設計出成功的產品[4]。
正如喜多俊之所說,“只要做出能讓人情動的物品,傳統工藝就能存活下去”[4]。一件完整創意產品的誕生,其設計制作過程同產品之中所蘊含的文化價值觀念是密不可分的。作為體現少數民族文化的文化創意產品,還要尋求各民族文化的共通性,在體現本地域文化特點的同時,突出其所蘊含的人類文化普世價值觀念,以期超越民族、信仰、語言的藩籬,為目標客戶群所接受。
產品不能僅立足于彝族刺繡文化,將產品推向市場的產業化運作也十分重要。提出如下建議。
(1)在挖掘傳統技藝潛力的基礎上,創新技藝和材料,加大彝繡系列文化創意產品的開發設計。
(2)抓住國家重視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之機,加強彝繡現有人才和后備人才的培訓,為產業發展提供人才保障。通過走出去、請進來等多種渠道,開闊彝繡加工人才的視野,增長彝族文化知識,提高刺繡技藝。應培養專門的設計人才,研制開發實用產品和精品系列,滿足消費者研究、觀賞、收藏的需要。
(3)使用營銷手段,使產品突破門店推銷模式,拓展市場,提高彝繡產品的知名度和市場競爭力。
在黨中央提出構建中華傳統文化傳承體系,加強文化遺產保護的政策下,彝族民族傳統手工藝的傳承和保護工作應抓緊這一歷史發展機遇,使其在尊重傳統,不失其本的基礎上,增強傳統工藝在現代生活中的參與度,使非物質文化遺產“活”起來,在新的時代煥發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