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

在今年這個陽光明媚的春天,如果你不知道《綠皮書》,你就OUT了。
2019年2月24日,第91屆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隆重舉行,影片《綠皮書》當仁不讓斬獲三項大獎,包括分量最重的最佳影片。3月1日,《綠皮書》開始在中國上映,僅僅三天票房就突破一億元大關,口碑爆棚,好評如潮。
影片中黑人鋼琴家謝利博士的扮演者馬赫沙拉·阿里更是一戰成名,他將謝利博士內心的壓抑、掙扎和沖突演得惟妙惟肖,從而將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項收入囊中。
這不是阿里第一次捧起小金人。
早在2017年,他就憑借影片《月光男孩》中毒販胡安一角斬獲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短短三年內兩次獲獎,這刷新了奧斯卡金像獎的歷史。
正當全球媒體盛贊阿里的表演才華時,阿里卻說,“我本來是籃球運動員,進入表演行業純屬機緣巧合。”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1974年,馬赫沙拉·阿里出生于美國加州。小時候,他的父母關系并不和睦,父親熱愛藝術,母親篤信宗教,兩人因為興趣不合而經常產生摩擦。
阿里3歲時,父親在一次舞蹈比賽中獲獎,這堅定了他為藝術獻身的信念,他和阿里的母親協議離婚,并只身一人前往紐約,成為一名職業舞者。阿里后來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說,“父親走的時候,我還不太懂事,我只是感覺很悲傷,很憂郁,這也變成我性格的一部分。”
阿里9歲時,母親再婚,繼父是個噴砂工人,長得人高馬大,脾氣很暴躁。他對阿里的管教極為嚴格,不許他晚上出門,不許他亂交朋友,一旦發現就拳腳相加,年少的阿里十分苦悶,他經常向母親訴苦,母親卻給不出解決方法。

此時阿里家里的經濟狀況并不理想,繼父薪水微薄,母親不得不靠打零工補貼家用。阿里說,“我們家雖然不是一貧如洗,但也不夠寬裕。后來,我繼父失業了,我們的生活一度陷入了窘境。” 經濟上的壓力助長了繼父的火爆脾氣,阿里感覺自己的生活一片黑暗。
阿里變得越來越內向,喜歡獨來獨往。他說,“那段時間,我經常獨自走進洗手間,關掉所有的燈,等我的眼睛習慣了黑暗,我對著鏡子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我是誰?”
唯一讓阿里欣慰的是,他每年暑假前往紐約同親生父親相聚,父親在百老匯打拼,身邊有著一群藝術家的朋友,這為阿里打開了一扇通向另一個世界的窗戶。
阿里16歲時,他和繼父之間的關系更加惡化,他決定離開,搬到祖母家。他說,“不知為什么,我母親也不能理解我,很多年我們變成了完全的陌生人,這可能與雙方的立場有關。”
阿里從小對體育感興趣,他曾學過自行車,還曾經參加了全美青少年級別的自行車越野賽,他的一位表哥后來成為職業自行車賽車手,但阿里對此卻不以為然。他說,“表哥比較強悍,有戰勝別人的欲望,但我比較平和,我不認同體育就是要擊敗對手,所以最終我沒有在自行車領域發展。”
阿里對籃球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開始勤學苦練,很快在美國籃壇嶄露頭角。16歲那年,阿里獲得美國大學籃球聯賽的獎學金。1992年,阿里進入加州圣瑪麗大學學習,專攻籃球。他嫻熟的控球技術、出色的組織能力、強悍的防守、變化莫測的傳球,讓他坐穩了圣瑪麗男籃的主力控衛的位置。后來成為美國NBA總冠軍的賈森·基德曾和阿里同場競技,他認為阿里是個潛在的籃球巨星。
但此時的阿里卻十分迷茫。
他不喜歡籃球聯賽的運作模式,覺得過于功利化,他看到很多球員被榨干了價值,一旦有傷病就被甩在一邊。在教練的眼中,球員像是商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這讓阿里聯想起早年黑奴被販賣的悲慘命運。他說,“我厭惡這種感覺,尤其是作為黑人,我更加感覺自己被欺騙了。”
大二時,他被偶然選中參與一出校園舞臺劇的排練。雖然是個小角色,但阿里十分認真對待,這個普通的角色居然被他演繹出了不一樣的味道,老師和同學都對他刮目相看。大四的時候,他參與排練的校園劇還一度風靡美國各大高校。
轉眼就到了畢業季,阿里參加了幾個面試,基本是醫藥公司銷售之類的崗位,他清楚自己不適合在商業領域打拼,但他一直不知道人生道路應該怎么選擇,內心極為苦悶。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一張卡片,這是一位傳播系的教授給他的。卡片上寫著,“阿里,我一直認為你具有表演的天賦,我不知道你畢業后想去做什么,但如果你考慮表演的話,我希望你能繼續深造,充分挖掘你的潛力。我相信,假如你認真去做,你一定能達成夢想。”
這張卡片讓迷茫中的阿里看到了希望,他決定放棄籃球,專攻表演。他說,“當時的我就像漂浮在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沒有燈塔指引,沒有港灣停靠,猛然間我看到了一縷亮光,這張卡片改變了我的人生。”
幾個月之后,他通過幾輪面試,成功進入被稱為“奧斯卡搖籃”的紐約大學帝勢藝術學院學習表演,從此運動員阿里變身演員阿里。
不幸的是,這年阿里的親生父親因病逝世,每次阿里談到他時總是一聲嘆息,“他走得太匆忙,都沒來得及看到我在舞臺上表演。”
從紐約大學畢業后,阿里開始參演一些角色,但都沒有什么突破。阿里說,“那個時候,感覺像死一般寧靜。我精力充沛,也有相當實力,但是就是沒有什么進展。我又開始抑郁了。”
當時他住在紐約的一間出租屋里,天花板塌了一半,沒有電視,每天都靠方便面和燕麥充饑。有一年感恩節,他飛回加州看望祖母,物業公司將他的東西用垃圾袋一裝鎖在地下室。他再也沒有回去。
他去了洛杉磯的好萊塢,在那兒他從跑龍套開始,漸漸地在一些影視劇中出演配角。作為黑人演員,他的選擇面較窄,基本是類型演員。阿里說,“我就是劇里的黑人,就是這樣。這是好萊塢的潛規則。”
他事業上的第一次突破是在2013年,當時他在《紙牌屋》里扮演一位律師,戲份不多,但令人印象深刻。他說,“從《紙牌屋》開始,我走在路上會被人認出來。”即使如此,他的生活還是很拮據。他說,“同樣拍《紙牌屋》,男主角凱文·史派西每集片酬是100萬美金,而我只有兩萬五,扣除稅收、經紀費、律師費等,到手的只有8000美金,整整四個月,我就這點收入,如果要買房子、養孩子,沒有其他辦法,只有繼續努力。”
最讓阿里不悅的是,他的才華沒有得到充分施展。他說,“我經常可以接到一些配角角色,表演兩三個場景,導演夸獎兩句,但我覺得我還有更遠大的前程。”
阿里對自己充滿自信。“這和打籃球是一樣的,有時教練安排你做后衛,其實你比較適合做前鋒”。他主動選擇在最火的時候退出《紙牌屋》,“他們很驚訝,大多數演員并不想走,這可是個金牌美劇。”
但是阿里心中有個更大的夢想。
終于,阿里等到了《月光男孩》。
這是一部小成本電影,講述的是生活在美國南部的貧窮黑人男孩凱龍的成長故事,阿里在其中扮演了毒販胡安,他偶然遇見凱龍,不經意間成了凱龍的啟蒙導師。凱龍的經歷讓阿里很有共鳴,他仿佛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內向、封閉、脆弱,他將這么多年來對生活的感悟和理解都傾注在這個角色上面。
憑借這個角色,阿里獲得奧斯卡最佳男配角提名。
當時阿里已經結婚,妻子正身懷六甲,預產期臨近。他將這個消息告訴妻子,打趣地說,“我也‘懷孕了,我懷的是奧斯卡小金人。”
2017年2月27日,對阿里來說是值得銘記的一天。阿里終于如愿以償站在奧斯卡領獎臺上。他穿著白西裝,捧著小金人,激動地說,“今天我是雙喜臨門,我的孩子4天前剛剛出生。”
阿里獲奧斯卡獎以后,制片人紛紛找上門來,一時片約不斷。阿里對一個涉及反映美國種族隔離政策的劇本很感興趣,這個劇本取材于黑人鋼琴家唐·謝利博士的真實經歷,講述的是他和他的白人司機在20世紀60年代前往美國南部的一段不平常的旅行。
阿里決定出演片中的謝利博士,為了演好這個角色,他花了三個月時間鉆研學習鋼琴,還下苦功揣摩人物的內心掙扎。媒體評論說,“阿里演活了謝利博士。”
阿里又一次將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項收入囊中。
有人說,這反映了好萊塢根深蒂固的偏見,以阿里在《綠皮書》中的戲份,他完全應該被提名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但短短三年之內兩獲奧斯卡獎項,對阿里而言已是一個奇跡,他儼然成為好萊塢最炙手可熱的男明星之一。
不久前,阿里在清理父親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張殘破的卡片,卡片正面是父親的照片,反面寫著一句話:“什么時候我才能成為男主角?”
阿里說,“看到這張卡片時我鼻子一酸,父親終其一生都在追求主角之夢,不知道我算不算幫他實現了呢?”
賽車手阿里,籃球運動員阿里,配角專業戶阿里,奧斯卡金像獎獲得者阿里,這是馬赫沙拉·阿里人生中不斷變換的標簽,他用了整整四十年時間完成了人生的蛻變,從性格內向的黑人男孩嬗變成大紅大紫的好萊塢明星。這一路走來,有鮮花,有淚水,有旁人的質疑,也有觀眾的掌聲。
阿里曾經受邀回到母校圣瑪麗大學做過演講,臺下的師弟師妹們問他成功的秘訣,他說,“成功道路有千萬條,但每條都離不開耐心二字,耐心本義就是受苦。”成功是一場意志與韌性的較量,通向成功的路艱苦而漫長,如果沒有刻苦耐勞和甘于寂寞的精神,就很可能半途而廢,而對于一個無比喧囂、缺乏耐心的世界來說,堅韌耐心地受苦,這本身就是最為寶貴的榜樣。
阿里的未來,值得每個熱愛電影的人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