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東的春天

王永剛

劉二家的房子正對著馬路，是村里位置最好的一戶人家。二層小樓共有大小八間，劉二留了樓上兩間自用，余下的全租了出去，他就靠收租金過日子，被村民們戲稱為“二房東”。這天，劉二的肩周炎犯了，就去醫院看病。醫生給他開了些消炎鎮痛藥，叮囑他要多打羽毛球。醫生半開玩笑地對他說，如果打壞了十副球拍，保準不用吃藥就能好。

劉二還真把醫生的話記住了，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琢磨，找誰來陪自己打羽毛球呢？到了村里，經過小山東雜貨店時，看到小山東的女兒李麗正悠閑地坐在店門口。劉二一拍腦門兒，有了，就找李麗打羽毛球吧，她肯定不會拒絕。

劉二這么篤信不是沒有依據。去年，小山東來村里找房子想開超市，一眼就看中了劉二家的房子，可房子已經全部租出去了。看到小山東失望的樣子，劉二熱心地幫他一起找房子，最后找到了一間，面積不是很大，但每天來來往往很多人。小山東在此開了一家雜貨店，苦苦經營，可惜生意一直不溫不火。劉二就給他出主意，增加經營項目，兼做復印和快照，還幫他介紹人過去，由此，雜貨店的生意才日漸好起來。小山東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把女兒叫來幫忙。劉二想，就沖這一點，李麗沒有理由拒絕陪他打羽毛球。

剛走幾步，劉二遲疑了，媒婆張嬸曾撮合過兩人，可沒談上幾天，就被劉二回絕了。李麗什么都好，可劉二不想找外地媳婦。現在找李麗打羽毛球，她會答應嗎？正想著，李麗看到了劉二，起身笑臉相迎。劉二沒轍了，走過去笑道：“李麗，看你每天這么悠閑，不如陪我打羽毛球吧？”李麗爽快地回答：“好呀，我最愛打羽毛球了！”

劉二一聽高興極了，當即回家取來羽毛球拍，把李麗帶到村外一塊空地，兩人便打起了羽毛球。李麗動作嫻熟，越打越帶勁，幾個回合下來難分勝負。球打得挺開心，可劉二沒想到，卻惹了一身騷。

幾天后，小山東怒氣沖沖地來到劉二家，叫嚷著要劉二從樓上滾下來。劉二看到這架勢嚇得不輕，急忙跑下樓，怯怯地問：“李叔，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我還想問你呢！”小山東目光如炬，把身后的李麗一把拉到前面，“你欺負我姑娘，你說怎么辦？”

村民們聞聽后圍了過來，對劉二指指點點。劉二直喊冤枉：“李麗，我沒有欺負你，你可不能胡亂壞我名聲。”

李麗滿臉羞紅，抽泣著對村民們說：“我好心陪劉二打羽毛球，可他不懷好意，趁我熱了脫外套時，竟然伸手非禮我。”

劉二爭辯說：“李麗在胡說八道，她脫外套時我都是背過身的，哪來什么非禮。”

對劉二收著房租過日子，村民們本來就有看法.這會兒聽李麗說得有板有眼，紛紛站在了她這一邊。劉二看到村民們異樣的眼神，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這時，小山東怒視著劉二說：“我也不想拿你怎么樣，你把我姑娘娶進門，這事就算了了，要不然，你也別想過安穩日子。”

劉二怒火中燒，他豁出去了：“我就不聽你的，看你小山東拿我怎么樣。”小山東冷笑道：“好，那你就等著。”說完，拉著李麗離開了。

第二天，小山東竟然以老丈人自居，堂而皇之地出入劉二家。他對租客們頤指氣使，一會兒說垃圾扔了一地，一會兒又說用水太浪費。租客們哪受得了，干脆把房退了。劉二不服氣，找小山東理論。張嬸見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就兩下里勸說，干脆壞事做成好事，讓劉二和李麗結婚。小山東自然沒問題，劉二卻堅持不找外地媳婦。張嬸耐著性子說：“你父母早亡，娶個老婆比別人困難，你和李麗之前談過戀愛，對她的為人有所了解，不管她有沒有誣蔑你，也別管她是本地還是外地的，把她娶進門也算是了結了一樁大事。”

經張嬸這么一勸說，想到同齡人都已結婚生子，劉二心一軟就同意了。但他不想背負欺侮李麗的罪名，說要明媒正娶，該有的程序一樣不能少。

接下來，劉二把樓上房間簡單裝修一下，在村民的幫助下操辦了婚事。結婚當晚，劉二喝了不少酒。李麗扶劉二進房休息，劉二借著酒勁，無端地把李麗罵了一通，罵完倒頭就睡。第二天醒來后，發現李麗兩眼通紅，在床邊守了一夜，心中不免有些過意不去。這些天相處下來，劉二發現李麗勤勞善良，于是他拉過李麗的手，向她賠了不是。

婚后不久，小山東不跟劉二商量，就叫人把樓下幾間房打通，打算新開一家超市。聽著樓下傳來的裝修聲，劉二的火氣一下就竄了上來，李麗還幫腔說：“咱爸在超市打了十幾年工，如今他唯一的夢想，就是想開一家屬于自己的超市，你就別跟他計較了。”

劉二聽了，突然一下子明白過來，先是李麗說他耍流氓，接著小山東把租客趕走，真正目的就是想拿他家的房子開超市。想到這兒，劉二氣不打一處來，不顧李麗勸阻，直奔樓下找小山東討要說法。

見到小山東，劉二剛想把他奚落一頓，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不是懼怕小山東，而是李麗也跟著下了樓，用身體擋在他的面前。他看到李麗日漸隆起的肚子，心想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和李麗是夫妻，小山東拿女兒家房子開超市，于情于理都說得過去。再說房子不論出租，還是拿來開超市，一樣可以增值創收。想通后，劉二笑了笑，拉起李麗的手說：“爸，裝修太吵了，我陪李麗出去散散心。”

半個月后，春天超市盛大開張，相比之前的雜貨店，超市種類豐富，價廉物美，更受村民們歡迎。小山東忙里忙外，看到顧客盈門，臉上掛滿了笑容。小兩口也沒閑著，幫著小山東接待顧客。晚上，超市打烊，三人就圍在一起，樂呵呵地數起錢來，小山東一邊數著錢，臉上不時流露出喜悅的神色。

一天的營業額統計完，小山東把幾摞錢，連同錢柜的鑰匙一并交給劉二，說：“從今往后，這家春天超市就是你和李麗的了，好好把它經營下去。”

劉二聽了一愣，疑惑地問道：“爸，您這是怎么了？”

小山東笑笑說：“開超市本來就是你的夢想，現在你是我女婿，我更要幫你圓夢了。不過這只是個開始，我相信你不會辜負我的期望，一定能把超市經營得更加紅火。”

劉二想起來了，小山東當時找他租房子，毫無隱瞞地說他家的房子最適合開超市，效益要比單純出租好上幾倍。小山東的判斷與劉二最早的想法不謀而合。村里大開發時，他就想到了開超市，可他沒有進貨渠道，也不擅長經營，后來有人來租房子住，他也沒多加考慮，就把房子租掉了。

小山東繼續說：“你熱心幫我找房子開雜貨店，說明你這人心腸不錯，后來你讓我兼做復印和快照，驗證了你獨到的眼光。作為生意人，我欣賞你的商業頭腦，你是個做生意的好苗子。村民們對你吃吃喝喝有意見，在我看來是你身邊缺少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我就去找張嬸說媒。張嬸說你自身條件不太好，卻還高不成低不就，談了好幾個都沒成功，于是……”

“于是您強行把女兒嫁給我，還送我這家超市。”此時，劉二明白了小山東的良苦用心，他哽咽著說，“爸，我會振作起來，絕不辜負您。”

李麗關切地問道：“爸，您把雜貨店關了，又把超市交給我們打理，那您做什么呀？”

小山東指了指李麗的肚子，微笑著說：“我就等著給你們帶孩子，享受一下天倫之樂，你們也好騰出手來干你們的事情。”李麗和劉二相互看了看，不禁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