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連林/北京景山學校朝陽學校黨支部書記

陳連林
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不可被認知的現象在現實之中是不存在的,人類存在的價值在于兩個字:意義。朝向意義,對于學校來說,無論是教育管理者,還是教職員工,亦或是學生,核心是自我身份的意義追問,如此,才能確證學校存在的真正意義。
在時間的長河中,歷史被一點點地積累和書寫。每個學校都站立在歷史中,作為生活在學校中的后來者,面對曾經發生的教育故事,是采取壁上觀的無動于衷,還是漠然忽視的遺忘拋棄?如何對待過去,即是如何對待現在和未來。梳理學校過往提出的不同教育理念,也許會尋找到一以貫之的生存主線;翻檢學校留下的故紙堆,以一種敬畏之心,考證其間爬坡推石的教育探索,或許會看見指向明天的光束;聆聽曾駐足于此的上一代教育人的聲音,那些碎碎叨叨陳年舊事中,隱匿著未曾辜負時光的堅韌:這些都是學校的歷史。因為它們交予了時光,是一種靜止的存在;因為它們退居現場,是一種幕后的存在。哪怕曾經的學校歷史沒有輝煌,甚至有不堪,作為校園的當代生活者,都需要直面歷史。那些榮光是歷史,那些灰暗也是歷史。我們需要做的,是如何辨認學校歷史,如何汲取營養或獲取教訓,如何傳承學校的歷史精神?然而,很多人提起歷史,總是單向度地尋找“成就和輝煌”,回避“灰暗和失敗”,這不是客觀的歷史主義精神。
管理者整理歷史,教師和學生知曉和接續歷史。歷史是“活”的,不僅是陳跡于校史館的古董和榮耀,更是照耀在現實中的“活生生的生活”。
這里所說的“社會學者”,指的不是社會活動家,更不是指傳授世故庸俗的社會學關系。此處的“社會學者”,更多的意蘊是,意義追問者。首先,學校是一個社會性的存在,我們無需營造一個通體透明的、與世隔絕的校園。歷史上的烏托邦社會實驗都無一例外失敗了。是的,我們需要承認學校是一個社會,有著復雜的人際關系和各種糾結矛盾,還存在人性的偉大和陰暗面。其次,校園中的每個人需要追問反思這個“學校社會”肌體是否健康?生態環境是否“綠色”?在校園中生活的每一個人行為是否依據社會秩序和規則行事?也就是說,用社會學的視角審視自己生存的環境,做一個清醒的意義追問者,才能自覺地去除,甚至對抗那些借著教育名義實施的“暴力行為”。扛著“高尚的教育名義”從事“拙劣的反教育反人性的行為”,在當下的校園中并沒有絕跡。曾經,在一個公開的教育論壇上,一位校長自豪地宣布:因為他倡導的“國學教育”,使學校周邊的居民每天早晨在廣場上統一誦讀《三字經》《弟子規》,消滅了打太極拳的現象。這是多么可怕的“教育專制暴力”!可是,這位發言的校長卻自認為是在用教育的力量崇高地改造社會。
我們不僅要讓人們團結聚集起來,更要懂得社會歷史中人們瓦解的真正原因。否則,專制和暴力會在校園狼奔豕突。“我思故我在”,校園具有超出個人、規定個人的獨立意義。
每一個生活在學校的人,都是現實主義者。是什么樣的現實主義者呢?每所學校根據其文化特征,各有不同的表述方式。其核心指向是“人”的生命本質,那些“積極”“樂觀”“包容”“平等”等意義性的詞匯不應被忽視。校園中行走的人,是有智慧的,不是純粹的做題機器,不是在僵化制度約束下,小心翼翼的“囚徒”和唯唯諾諾的“臣民”。學校有很多的“事兒”,在做事中變得有智慧:辯證的分析、客觀的冷靜、激情的投入和善意的包容,等等。校園中行走的人,是有愛心的。愛惜自己、珍愛朋友,熱愛班級和學校生活。這種愛,是體恤的人道主義憐憫和站在他人角度去思考問題。校園中行走的人,是有勇氣的。學校不是世外桃源,每位老師和學生都會遭遇困難,那些一地雞毛、一塌糊涂、一敗涂地、一團亂麻的事,不僅在自己的“小宇宙”心靈中翻滾洶涌,也在與同學關系、與同事關系、與領導關系和與家長關系中沖撞奔騰。生活如此“艱難”,道路如此“坎坷”,做有勇氣的人,顯得特別重要。學校的存在意義,如果能使人獲得勇氣和內心的強大(不是盲目自大的勇氣和霸蠻自私的強大),功莫大焉。
另外,做一個校園中的意義“表達者”也是題中之義。有一所學校,每年舉辦學生的“夢工廠節”,學生社團可以盡情展示,不限形式和主題。這個活動成為學生喜歡的狂歡節,有些學生用一整年的時間用心經營自己的社團,在過程的精彩中,追求最后展示的精彩。這真是“夢工廠”的綻放。意義的表達者,不是形式的作秀,更不是討好獻媚的阿諛,它是真實生命在校園生活中的意義建構。對于教師同樣如此,不是迎合檢查“精心梳妝打扮”的某一節“好課”,而是踏踏實實流淌在日常生活中的每一節課的意義追尋、與學生每一次談話中的意義表述。這種“意義表達”,可以是詩意的,也可以是理性的,但共同的前提是“真誠”。這個“意義表達”,不是玄虛的坐而論道,不是空洞的說教訓令,是用行動實踐詮釋意義,用“在事上磨練”的入世哲學精神建構意義。
這種幻想,不是白日夢的囈語,是一種理想主義者的情懷。教育要面向未來,未來在何處?未來是什么樣的?優秀的學校和教師,在教育探索中,本身就昭示著一種教育理想主義實驗精神。以“校園志愿服務”為例:有些學校做成局部性質的“樣板工程”展示;有些學校借志愿服務的名義做著管理學生的“實事”;有些學校管理者會選擇特定空間、特定時間,來一場“志愿服務的表演”,那是領導來檢查時的政績“敘事”……但是,我也看到過有一所學校,把志愿服務學生的行為日常化。比如,志愿給學生輔導、志愿給班級擦窗戶、志愿做默默無聞的衛生打掃、志愿給同學們講故事,等等,很多都是“幕后工作”。這樣的學校真正領略了“志愿”的精髓,培養了學生去除功利心的志愿奉獻精神,“志愿”成為一種生活方式和人生態度。這種和分數無關、和名利無關、和政績無關的事兒,彰顯了教育情懷和育人的本質,這就是校園的“幻想者”。
校園中,“人”不是文化的產物,不是環境的產兒。校園中的每一個人,本身就是文化的建造者和言說者,是構成環境和筑造家園的一部分。師生成為學校中有意義的“人”,都能確立有意義、有價值的文化身份,并且在校園教育實踐中知行合一,這樣的學校和教育值得給予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