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癌”是個什么“癌”

金莎 蕪崧

內容摘要：近幾年的網絡熱詞“尷尬癌”作為一種心理現象，主要用于自身，是表示自己很尷尬的一種調侃。本文主要從心理角度和認知語言學角度分析“尷尬癌”一詞是如何形成的。

關鍵詞：尷尬癌 認知語言學

提起最恐怖的疾病，莫過于癌癥了，諸如：胰腺癌、乳腺癌、前列腺癌，最近幾年在網絡世界竟然冒出了一個“尷尬癌”。這是個什么“癌”？查百度百科，指遇到一些自認為會讓人尷尬的事情的時候下意識地想要逃避的現象，無論這件事是否與自己有關。主要用于自身，是表示自己很尷尬的一種調侃。例如：

（1）詹姆斯超神騎士進搶七，有個倒霉蛋尷尬癌犯了（互聯網2018-5-26）

（2）別人出糗，為什么你會“看得尷尬癌都犯了”？（鳳凰網2018-2-22）

（3）那些年我們看過的智障臺詞，尷尬癌犯了（新浪網2018-5-27）

例（1）說的是“本場比賽勒夫上場了5分鐘正負值是-4，尷尬的成為了全隊最低”;（2）說的是：舞臺上，小品演員醞釀鋪墊許久之后，卻抖出一個萬年梗，演員自以為很搞笑，還在等待掌聲，臺下的觀眾卻紛紛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3）說的是角色蹩腳的臺詞令觀眾尷尬。

原來，“尷尬癌”并非一種生理疾病而是一種心理現象，還是一種不正常的社會現象。

“尷尬癌”是如何形成的呢？

有學者做過分析：這種“看到別人出糗（失態，難堪）我卻無比尷尬”的現象心理學稱為“替代性尷尬”（vicarious embarrassment）。德國呂貝克大學社會神經科學實驗室主任索倫·卡赫教授認為替代性尷尬源于人們的共情。共情是一種神奇的能力，它能推動人們進入他人的內心世界，去體會、感受他人的情感與認知。當共情發生時，我們不僅能與他人感同身受，還能對他人的情感進行客觀的理解和分析。這是一種進化而來的能力，因為共情能夠增加人類彼此間的理解和信任，進而有利于增加早期人類存活下去的可能。正是因為有這種天賦能力，每個人都是察覺他人情感的大師。

因此，在目睹了他人的窘迫后，我們的大腦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抓取出他人因出糗而產生的不良情緒體驗，并把這種體驗“傳遞”到自己身上。

“替代性尷尬”并非一無是處。德克薩斯大學泰勒分校的埃里克·斯塔克斯教授提出，替代性尷尬還是一種學習機制，能讓我們僅僅通過觀察他人的窘境，就體驗到身處那種窘境之中的認知和感受。這樣，當我們日后出現相同的尷尬或者處于相同的環境中時，便能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甚至還能提前進行一些應對。（果殼網2018年2月22日）

新詞語“尷尬癌”的形成可以從認知語言學來解釋。漢語中很多詞語都是兩個概念整合而成的，比如“大”與“車”整合后的“浮現意義”（新義）并不是“大的車”，而是“牲口拉的兩輪或四輪車”。其中有一種整合方式是“糅合”[1]，是根據事物的相似性聯系來整合的，如“墻腳”是由概念“墻的底部”和概念“人的底部”（腳）糅合而成的。很多新詞語都是這樣整合而成的，如“微支付”“軟環境”“硬道理”“后悔藥”。同理，“尷尬”（處于兩難境地無法擺脫）和“癌”（人及動物身體由于某些因素的作用，細胞惡性增生而形成的惡性腫瘤），糅合成為新概念或新詞語“尷尬癌”，表達的“浮現意義”并非一種疾病，而是“當目睹他人遭遇尷尬（難堪、窘境）的時候，自己也感到尷尬的一種心理現象”。

“病”“癥”和“癌”都是醫學名詞，都是貶抑的對象，都有比喻作用，可是為什么不用“病”（富貴病、精神病、語病、弊病）或“癥”（癔癥、狂想癥、不治之癥），而要用“癌”來與“尷尬”糅合成新詞語呢？原因有三：“癌”的語意重，程度高，“癌”是一種相當嚴重的疾病，比一般疾病的程度要高得多，與“尷尬”組合后可以表達尷尬的程度到了極致的意思，顯然帶有夸張的色彩，二者組合更能引起人們對這一心理現象或社會現象的重視。其次，前二者陳舊，后者新穎。其三，“病”“癥”包含“癌”，二者有上下義關系，前二者抽象，后者具體，用抽象的“尷尬”匹配具體的“癌”顯得別致而幽默。

“尷尬癌”是兩個語素的偏正式合成詞，含貶義，也含有書面語色彩和視覺形象色彩。在語句中常常與動詞“犯（了）”或“患上（了）”搭配。

“尷尬癌”的出籠，是語言類推機制的產物，它和“直男癌”“懶癌”等新名詞都是通過舊詞“直腸癌、食道癌、乳腺癌”等“……癌”類推出來的：

（4）“直男癌”社區要上市？（《中國企業家》2018-02-05）

（5）大學生“懶癌”現象的理性分析與教育引導（《科教導刊（下旬）》2017-5-25）

“直男癌”一詞源于網友對活在自己的世界觀、價值觀、審美觀里，不正視自己本身存在的問題卻時時向別人流露挑剔和不滿，并略帶大男子主義的人的一種蔑稱或調侃。大部分觀點認為直男癌人群通常都比較自以為是，并伴有漠視女性價值、物化女性的言行，說白了就是嚴于律人，寬以待己！“懶癌”就是那種“不要和我比懶，我都懶得和你比”的類型的人。（搜狗百科）

值得注意的是，“癌”還可單獨比喻足球賽場上的假摔等違規動作：

（6）“表演”是世界杯最要命的“癌”，這屆球員很猖狂（《體壇周報》2018-7-6）

參考文獻

[1]沈家煊.語法六講[M].上海：學林出版社，2016：116.

項目：湖北省教育廳重點項目《成語的偏移用法及其規范研究》（18D032）。

（作者介紹：金莎，貴州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 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碩士;蕪崧，長江大學文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