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政黨智庫建設及其對中國的啟示

譚玉 郭玉瑤 蔡雨陽

政黨智庫是專門服務于政黨，依靠政府財政、政黨資金、會員會費等收入來源，為政黨理論與實踐研究建言獻策，旨在提高政黨建設水平、實現政黨目標的非營利性組織，具有政治性、組織性、非營利性等重要特征。作為黨和政府決策的“外腦”，政黨智庫在政黨更迭、執政施政、內部決策等方面發揮著日益重要的作用。2015年11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十八次會議通過《國家高端智庫建設試點工作方案》，并決定將25家高端智庫作為試點單位，中國特色新型黨建智庫建設全面啟動。2016年3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對全國黨建研究會的指示中強調要發揮高端智庫的作用，為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作出積極貢獻。當前我國黨建智庫正處于快速發展階段，大批傳統黨建研究機構逐步向政黨智庫轉變。從世界范圍來看，最具代表性和影響力的政黨智庫多數分布在法、英、德三國。雖然中法在國家性質、政治傳統和民族文化等方面存在諸多差異，但研究法國政黨智庫運營與管理的成功經驗，對加快中國特色新型黨建智庫建設，全面提高黨建智庫質量及其咨政水平，具有一定借鑒意義。

一、法國政黨智庫建設概況

法國的政黨智庫建設雖然起步稍晚于英國，但是在國際上仍具有較大影響力，主要原因在于其普遍注重政黨理論和社會現實之間的結合，強調“從社會中來，到社會中去”，通過高質量的調查研究和案例分析來影響決策。法國多黨制誕生于第三共和國時期（1870—1940年），但真正意義上的政黨智庫萌芽應該追溯至20世紀70年代。隨著政黨制不斷完善和智庫對于政治認知水平的提升，以“價值中立”為原則，強調調查研究公正性和客觀性、半官方性質的政黨智庫應運而生，最終目標仍然是為政黨提供決策咨詢服務。

20世紀80至90年代，是法國政黨智庫發展的黃金時期，政黨依附色彩日益濃厚，一大批旨在專門為政黨競選、施政提供智力支持的機構紛紛涌現，如右派人民運動聯盟89俱樂部（Le Club 89）、革新政治基金會、協和基金會等，這些政黨智庫大都以基金會的形式活躍于法國政治舞臺，滿足法國左翼社會黨和右翼民主黨的需要。

進入21世紀以來，法國政黨智庫面臨著來源于民間智庫的競爭壓力，社會公眾對政黨智庫的創新要求也不斷提高。在這雙重壓力的驅動下，多數政黨智庫都在積極完善自身智力創新機制，利用優秀傳媒平臺，推銷自身思想產品，從而提高公眾的認同度和社會公信力。它們主張通過協作對政黨熱點問題進行調查和分析，并強調研究成果的傳播和應用。例如，法國巴黎政治學院下設研究機構——政治研究中心（CEVIPOF）主要承擔調查政治態度、政治行為以及政治思想和思想史等職能，與法國發行量最大的紙質媒體《世界報》建立了戰略合作關系，這是法國政黨智庫不斷提高自身影響力的重要舉措。

二、法國政黨智庫運行機制分析

1.提供思想主張，推動理論與實踐良性循環。法國大部分政黨智庫把自身定義為政黨咨詢參謀機構，其核心是通過提供系統化、科學化、專業化的政策建議，加強政黨自身建設，塑造政黨親民形象。在發揮參謀咨詢作用的基礎上，更加側重于為政黨提供思想主張，把理論應用到法國政黨建設實踐中去，并在社會實踐中獲取反饋信息，完善智庫成果績效評估機制，推動思想和實踐的良性循環。在多黨制背景下，大多數法國政黨為獲取競選勝利，都會有意識地培養附屬研究機構，在資金提供、人才輸送、成果推廣等方面都不遺余力。與此同時，法國主流官方政黨智庫注重協同創新和資源整合，積極與民間獨立性政黨研究思想庫展開合作，攜手為法國政黨提供學術思想和政策建議。

2.管理機制自由，謀求政黨與企業攜手合作。法國官方政黨智庫雖然名義上附屬于政黨組織，但在行政架構和機構管理上并不存在直接行政隸屬關系，僅在思想主張、成果研究方面表現出一定的政黨傾向，以獲取主流政黨支持。管理機制則表現得更加靈活，為研究工作提供了有力保障。法國政黨智庫和美國大多數智庫相似，以多人組成的董事會作為頂層決策部門，左右平行架設監管機構，其成員多為離任政府高官或者具備豐富政治經驗的政黨領導。在研究工作中，法國政黨智庫多采取定性分析機制，淡化傳統智庫績效考核中的量化色彩。在經費來源方面，以政府撥款為主，同時法國政黨也會拿出部門經費滿足政黨智庫的研究需要，但是必須在法律規定的限額內，且資金的應用項目和流動方向都應向所服務政黨提交詳細清單，以保證資金開支合理公平。此外，法國政黨智庫積極借鑒英國智庫經驗，不但主動尋求與政府及各黨派的合作，而且也會選擇和社會企業建立合作伙伴關系。當然，這些合作企業大都是有一定政治背景或具備明顯政黨傾向的利益集團，對法國政黨斗爭具有一定影響力和控制力。

3.配套機制完善，深化政黨智庫影響力。法國政黨智庫人才培養注重實效，依托高等院校或政策研究院為政黨智庫提供人才儲備。智庫規模雖然普遍不大，但是人才選拔凸顯“嚴格”二字，這也是法國政黨智庫國際影響力不斷擴大的重要緣由。例如，巴黎政治學院政治研究中心不僅以博士學歷作為準入門檻，而且對于有政黨或政府任職經歷的研究人員，給予額外補貼，從而保證人才培養和成果產出始終處于高水平狀態。在成果推廣方面，無論是社會黨還是民主黨都致力于發揮政黨智庫的紐帶作用，通過講座、演講、論壇等形式，對政策進行宣傳和推廣，以提高政黨影響力。法國國內知名媒體也會經常邀請政黨智庫研究人員參與節目錄制，推廣其政治理念或思想主張，獲取經濟和社會效應。法國政黨智庫也會把發行出版物作為深化影響力的重要途徑，包括期刊、專題研究報告、時政短評、政策綜述等不同種類的文獻資料。為了引導社會輿論，有些大型政黨智庫會專門設置對外聯絡部門或者公關部門，便于對輿論危機做出及時應對。

4.注重協調合作，保證研究的公正客觀性。在法國，大多數政黨智庫和政黨之間的關系表現為“珠聯璧合”，相互協作。受益于國內利益集團的支持，再加上自身保持對國內現實政治問題的高度關注及專業研究，法國民間性政黨思想研究機構近年來發展迅速，不斷在法國政治舞臺上嶄露頭角，形成了一定社會影響力。在這種背景下，法國主流政黨為了獲取選民選票，把握住黨派斗爭的主動權，往往樂于采取合同承包、委托研究的方式將一些研究項目交給非官方政黨智庫，以彰顯政黨研究的客觀性，爭取社會輿論支持。這種官方委托研究的形式，不僅有助于保證研究工作客觀、公正，而且在社會正面輿論、政黨競選造勢方面都發揮著積極作用。

三、對我國的啟示意義

1.不斷明確職能定位，推動黨建智庫轉型升級。黨建智庫轉型升級不僅僅是指智庫內部管理機制、職能定位、成果質量的優化提升，而且對于黨建智庫外部政策引導、社會認知、互動協作等方面也提出了新的要求。推動黨建智庫轉型升級，關鍵在于改革創新，勇于推動一大批傳統黨建思想研究機構向黨建智庫轉變。同時，黨建智庫應明確自身職能定位，改變當前中國黨建智庫研究同質化現象較為嚴重的現狀。全國黨建研究會應該以黨和國家的全局性、戰略性問題作為主要研究對象或內容，不斷深入推進馬克思主義理論與話語體系建設;高校、國企或社區等地方性黨建智庫研究所應朝著專業化、精細化方向發展，更多著眼于地方性問題或者實踐熱點問題開展調查研究，不斷提升咨詢決策服務質量。從宏觀層面上，黨和政府應逐步淡化黨建智庫之間的體制差異，從根本上改變各層級黨建智庫各自為政的現狀，全方面構建黨建智庫縱深合作網絡，加強黨建智庫之間的交流協作，通過價值引導和任務分解的形式，合力構建中國特色馬克思主義話語體系。

2.逐步健全配套機制，增強黨建智庫的軟實力。配套機制是黨建智庫生存和發展的必要條件。我國黨建智庫配套機制仍然存在諸多不完善之處，主要表現為人員素質參差不齊、研究力量較為薄弱、經費來源較為有限、成果產出轉化率較低等現象。可以借鑒法國政黨智庫的發展經驗，建立長效的、聚才匯才的人才培養機制。黨建智庫應加強與社科院、黨校以及重點高校的長期合作，按照“不為所有但為所用”原則，通過政府選派或者外聘形式邀請兼具黨建理論基礎和實踐經驗的專家，對智庫研究人員進行定期培訓;從現有黨建工作人員中選擇一批老同志、老干部擔任智庫顧問，以人才庫建設帶動思想庫建設。例如，根據北京市委宣傳部印發的《首都高端智庫試點單位建設管理辦法》，首都黨建智庫組建了14人的智庫學術委員會，40名來自中央、市屬黨政機關、高校、科研院所、新聞媒體的領導干部、專家學者作為智庫特聘專家。

3.暢通成果轉化渠道，擴大黨建智庫社會影響力。黨建智庫應充分利用互聯網信息技術和新媒體平臺，積極開拓咨政報告向黨委或政府決策部門傳遞的多種渠道，以黨建智庫官網、政府信息公示、媒體互動交流等多種形式，構建統一的信息共享服務平臺，擴大智庫成果受眾面和影響力。在法國，大部分政黨智庫會設置專業公關部門，主要負責把握社會輿情，感知社會熱點問題，推廣思想成果，與主流媒體保持親密關系。智庫和媒體之間的協作，不僅日益模糊著兩者之間的界限，而且推動著智庫、媒體朝著一體化方向發展。因此，中國黨建智庫應充分借助媒體傳播平臺，積極整合民間黨建智庫資源，通過開設政治評論專欄、聘請專家錄制節目、出版發行刊物等形式傳播其價值理念，提升社會影響力。與此同時，黨建智庫建設還需暢通多渠道成果轉化機制。不斷提高黨建智庫整體對于社會熱點話題的感知程度，健全黨建咨政報告向黨委決策部門匯報的機制，積極為民間黨建智庫成果輸送開辟通道，實現資源的有效整合和成果的政策轉化。

作者譚玉系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郭玉瑤、蔡雨陽系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生

責任編輯：雙艷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