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二題

姚懷春

奶奶的小油燈

每每看見家里漂亮的吊燈、臺燈，廣場上明亮的路燈，沿街兩側流光溢彩的霓虹燈，我就想起小時候使用的小油燈。

記得我四歲那年，正趕上人民解放軍圍困長春，家里那盞小油燈就成了奶奶和我僅有的財富。當黑夜降臨，小油燈為勞累一天的家人燃起星光，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炕桌上每人半碗碎米稀飯，大都是野菜，有熟的，有生的，雖然只能充饑，但我們吃得津津有味。這時家里的人氣和色調才略濃一些，一陣風吹來，大人們不約而同地伸出手掌護住那跳躍的火苗，護住黑暗中的光明，護住心中的希望。晚飯后，奶奶收拾完碗筷，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一滴油灑在地上，為油燈加好了油，趕忙坐在炕上就著小油燈做針線活。小時候我一直不解，為什么晚上奶奶的針線活永遠做不完。長大了才懂，一家七八口人的穿戴全是奶奶利用夜晚一針一線做出來的。那時奶奶才四十七八歲，卻已是華發滿頭，牙齒掉光。油燈下的奶奶總是打禪般盤腿坐在窗臺邊，湊近油燈縫新補舊。冬天的午夜，奶奶偶爾為我們炒黃豆吃，我總是拿著小油燈，聽話地守在灶旁，小哥不停地往灶里加柴。寒冷中，我和小哥的喜悅以及饞相都被灶內柴火發出的光照滿整個小臉。

奶奶的油燈，深深地沉淀在我的記憶里，給我的童年帶來了期盼和光明。奶奶早已離我遠去了，但她的音容笑貌卻時常浮現在我的眼前，那么清晰、親切。

那一朵童年的煙花

兒時，我們常把正月十五元宵節叫作煙花節，每到這天晚上，長春市城內總會集中燃放半個多小時的煙花。那些轟然綻放在夜空里的花朵，讓那時居住在郊區的我，對正月十五充滿了期待和憧憬。

從那天的早上起我就盼著天黑，不停地到鄰居家看著墻上的掛鐘，期望著時間能過得快一些。不到晚上六點，我就央求哥哥帶我去看煙花。哥哥卻說：“還早著呢！外邊那么冷，再等會兒吧。”我卻心急得不肯再等，生怕錯過了時間，占不到好地方。哥哥拗不過我，把爹的棉袍穿上，帶著我出門了。清冷的月光下，鄉間小路寂靜無聲，只有我和哥哥站立在凜冽的寒風中，眺望市內明明暗暗的燈火，如繁星點點，閃爍成心中歡喜的盼望。坡道上沒有任何遮擋，空曠遼闊，呼嘯的北風從四面八方涌來，不多時我就被凍得瑟瑟發抖，不停地跺著腳。哥哥把我摟進懷里，用棉袍裹住我，只露出兩只眼睛，緊盯著遠處沉寂的夜空。

快七點時，坡道上陸陸續續地聚集了許多大人和孩子，不時地說笑打鬧，我和哥哥始終站在開闊的位置上。淡淡的月光下，雖然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但能感覺出大家都是一臉歡喜。突然，寂寥的夜空里驟然一亮，一朵五彩斑斕的花兒盛開在市內的上空，一抹亮麗，瞬間點亮了眼眸，讓守候在坡道上的我和哥哥興奮得歡呼起來：“開始放花了！開始放花了！”人群里也出現了同樣驚喜的歡呼，孩子們都高興地跳了起來。

一朵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帶著歡笑升騰而起，怒放成滿天的絢麗?！翱炜?！那一個多像滿天星，這個多像菊花啊，還有那個，像不像一棵樹……”歡喜的聲音隨著煙花的綻放，回蕩在我的心中。沉默無語的村莊，似乎也被這一份快樂所感染，隨著綻放的煙花，變得喧囂、歡騰起來。煙花從盛開到凋零，只一剎那，卻映亮了我單調的童年，也讓此后的時光，多了一份美麗的憧憬和快樂。（責任編輯 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