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硯上的龜紋

瑞霖

講了古硯上的龍紋、鳳紋、麒麟紋，該講古硯上的龜紋了。因為“麟、鳳、龜、龍，謂之四靈”，“四靈”中講了“三靈”，就不該挪下靈龜。不過龍、鳳、麒麟都是華夏先民意構生來的神獸，是多種動物特征的組合體，只有龜是地球上實實在在存活的動物。龜鱉目，俗稱龜，也叫烏龜，據說有12科86屬約250余種，遍布地球各大洲。其所有成員，均是現存最古老的爬行動物，最早化石出現在約2億年前。龜在地球上已生存了幾千萬年，和恐龍是同時期動物。它的特征是身上長有非常堅固的甲殼，受侵襲時可將頭、頸、尾及四肢縮回到龜殼內。四肢短粗有爪，喙尖眼突。龜分三類：水龜、陸龜、半水棲龜。大多數龜為肉食性，陸棲龜多為草食性。半水棲龜為兩棲動物，通常可以在陸地上和水中生活。海龜可長時間在海中生活。常說的烏龜是指草龜，我國各地幾乎均有分布，以長江中下游各省為多。龜是長壽動物，自然環境中有超過百年壽命的，有的可達300多年。古代把它當作長壽和不死的象征。《史記龜策列傳》講：“南方老人用龜支床足，行二十余年，老人死，移床，龜尚不死。龜能行氣導引。”也許因為龜壽命長，而被古人神化了。從新石器時代開始，龜就被認為是一種瑞獸，也被看作靈獸、神獸，認為它可以避邪消災納福。《山海經·西次四經》云：“崦嵫之山……其陽多龜。”《古小說鉤沉》之《玄中記》中講：“千歲之龜，能與人語。”《述異記》云：“龜千年生毛，壽五千歲謂之神龜，壽萬年謂之靈龜。”晉葛洪在《抱樸子·仙藥》中講：“千歲靈龜——剔取其甲，火灸搗服……盡一具，壽千歲。”古人還認為龜甲可用作占卜，能傳達天意，知兇吉。《爾雅·釋魚》中有“一曰神龜，二曰靈龜。”郭璞注：“涪陵郡出大龜，甲可卜，緣中文似玳瑁，俗呼為靈龜。”《周易》頤卦初九爻詞“舍爾靈龜，觀我朶頤。”孔穎達疏：“靈龜，謂神靈明鑒之龜兆。”古人把龜說得如此神秘、靈驗，吉祥的文字還很多。正因為這樣，愛將硯臺琢成象征吉祥動物形狀，或在硯上裝飾瑞獸紋的文人墨客，也把硯制成龜形。龜形硯最早見于漢代，流行于隋唐時代。唐代不少陶硯以龜為形，上部分穹隆狀的龜甲為硯臺的蓋子；下部分有龜身、頭、四足，身體表面下挖出橢圓形硯堂，用來磨墨貯墨。也有的龜形硯沒有蓋，只有下面部分。

古代既然流行過龜形硯，流傳或出土的應該不少。圖冊上確實也多見到，但我收集到甚少，只有兩方唐代龜形硯、三方清末民初龜紋硯，現展示如下：

（一）龜形帶蓋陶硯（圖1、圖2），唐代。長10.5、寬7.5、高4.2厘米。該硯早年在西安古玩市場購得。硯分上、下兩部分。上為龜甲形蓋，面上交叉斜線劃出甲紋。前部龜首伸出微揚，睜眼合嘴，似在凝視前方。蓋底凹進，有邊框。下部龜身下挖出圓形硯堂，高起邊緣為子母扣，和蓋底邊框相吻合。下伸四足張開爬地，粗壯有力。該硯上、下兩部分結合才成完整硯體，燒制雖顯粗礦，但生動自然，稚拙可掬，且龜身重要特征都清晰可見。全硯陶質，土紅色，墨跡、土銹交錯，似埋在地下多年出土，包漿渾厚。

（二）龜形金砂澄泥硯（圖3），唐代。長20.8、寬12.5、高6厘米。此硯無蓋，硯身風字形，為典型唐代硯。龜頭連著硯體，前探微舉，作觀察狀，兩眼圓瞪，兩鼻孔張開，嘴合攏，極為生動傳神。龜身為硯堂，從后向前傾斜，后部中間突出，兩旁有高起邊墻，堂、池相連。下承四龜足，粗短壯碩，使硯平穩踏實。全硯鱔魚黃色，點點金砂在光照下閃閃發亮，愈顯亮麗醒目。質地極為堅密細潤，雖古遠而品相完好，是難得的唐代澄泥硯。背右邊似有字，已被刻意磨損不可辨。

（三）龜形橘紅釉瓷硯（圖4），清代。長16、寬12.5（含張開足）、高5.3厘米（硯身高3厘米）。該硯形狀一只爬行龜，無蓋。龜身下挖為硯堂，從后向前傾斜。前邊伸出龜首，向左仰起，閉嘴瞪眼，遠望前方。眼、耳、鼻、嘴及尾巴，均各得其位，準確生動，清晰可見。四足張開，足上四爪著地，似在向前爬行。龜腹平。龜硯全身施橘紅色釉，光滑亮麗。硯器型仿唐代式樣，約在清代燒制。硯堂上墨汁斑斑，包漿自然，全器品相完好，形象逼真鮮活，頗為難得。

（四）長方龜蛇紋龍池硯（圖5、圖6），清末。長14、寬9.6、厚2厘米。面有邊框，框靠里起棱，內為硯堂，中間稍凹，有明顯樹年輪紋。硯崗飽滿，池稍深，靠池右角高浮雕蛇纏龜圖像。四邊側直下，背平，淺復手。全硯中規中矩，青黑色，上有細白砂點。為福建將樂龍池硯。石質細膩。帶龍眼木盒，這是福建廣東一帶硯盒常用木材、暗紅堅細，有虎皮紋，顯得質樸古舊。龜、蛇相纏是古代中國傳說中四大神獸中的“玄武”。所謂四大神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屬于古代神話和天文學相結合的產物。四神獸融入了五行和天象方位，以不同顏色代表五行：東方青色為木，西方白色為金，南方赤色為火，北方黑色為水，中央黃色為土。所謂天象方位，是中國古代把天空里的恒星劃分為“三垣”和“四象”七大星區。三垣是環繞著北極星呈三角狀排列，在“三垣”（垣即墻）外圍分布著“四象”：東蒼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也稱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也就是說，東方的星象如一條龍，西方的星象如一只老虎，南方的星象如一只大鳥，北方的星象如龜蛇相纏。由于地球繞太陽公轉，天空中的星象也隨著季節轉換。每到冬春之交的傍晚，蒼龍顯現；春夏之交，玄武升起；夏秋之交，白虎露頭；秋冬之交，朱雀上升。古人又把這些變化引伸到周易及六爻卦象相對應的“六獸”中的四獸，也成為中國十二時辰對應不同時辰吉兇的一種說法。早有商朝，古人就把天分為東西南北四宮，分別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為名。道教又把四獸定為四方的守護神。古人講風水，也離不開這四獸方位。玄武來源有一說是講，中國夏王朝建立者大禹的父親“鯀”，字玄冥，也叫做玄武（古音武、冥相通）。鯀雖幫禹治水，因其只用堵塞非疏導，治水沒成功。鯀被當作靈龜的化身，而夏族的一支陳山氏認為自己的祖先是蛇。《楚辭·遠游》云：“召玄武而奔屬。”洪興祖補注云：“說者曰：‘宣武謂龜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鱗甲故曰武。蔡邕曰：‘北方玄武，介蟲之長。《文選》注：‘龜與蛇交為宣武。又《禮記·曲禮》載：行前朱鳥而后玄武。”總之，是古代人把北方的若干星星比喻為龜蛇象，轉化成為中國民間信仰中的玄武大帝，把它說成是北方之神。《楚辭·遠游》注云：“玄武，北方神名。”又說成是水神，因五行中北方屬水。故北方神為水神。《后漢書·王梁傳》云：“玄武，水神名。”還說成生殖之神。蛇本身就是生殖和繁衍的象征。玄武以龜蛇相纏合體，更被古人看作雌雄交配生殖繁衍的標志。還有的說它是司命之神，能導引咽氣。

（五）龜形綠釉筆舔（圖7），清代。長9.8、寬6.7、高1.7厘米。整器狀如爬行綠龜，四足張開觸地，前兩足向前，后兩足也稍前動。龜首前伸，龜尾后拖。背殼下凹成小盆，上刻明顯甲紋。肚、足、頸皆觸地，既呈向前爬行，又使器物平穩。全身除著地部位無施釉，露堅細白胎外，其余均施綠釉，釉汁肥潤，釉色瑩亮。有幾處綠釉剝脫。品形仿物準確生動傳神，小巧玲瓏。背下凹處可儲墨汁醮筆寫字，又可當筆舔使用，還可握手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