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在唐詩里的荷葉

虞欣穎

我有一個朋友，姑且稱他為Z吧，有人說，打不過天降的竹馬不是竹馬，只是發小；打不過竹馬的天降不是天降，只是普通同學。那我和Z的關系就更為復雜一些，我們很小就熟識，但是后來又各奔東西毫無瓜葛，是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重新聯系的。

“是天降系的竹馬。”Z同學開玩笑時如是說，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笑意灼灼地看著我。

我喜歡Z，Z似乎也喜歡我。這是我對我們兩個人關系的定義。他其實不算是個有趣的人，學水族的他每次吃飯都惡趣味地給我展示魚或者蝦的養殖，微笑著聽我念叨著各種文人墨客，然后還是只能背誦“床前明月光”。

“文科生和理科生溝通的最大優勢。”某一次他聽完我對一本書的書評，我聽完他對一條魚的解剖，他無奈地笑著對我說了這句話，“就是對對方領域無限的崇拜性。”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崇拜，在一個一切都平靜得近乎乏味的下午，我送了他一本書——《唐詩三百首》。

Z接到這本書的時候很明顯地怔了幾秒，然后咧開嘴，“送書給我？”

“你實習時有空看看。”我說著一個普通朋友會說的話，期待著他可以明白我的暗示。

然而，故事就像俗套的青春言情小說的脈絡走向一般發展，因為忙碌，原本的熾熱，火花，都在一天天的忽略中被徹底忘記，然后在我們倆人都沒有關注的日子里消失。他從我的聊天名單里一路下滑，然后被我一鍵清理干凈，如同所有的對話框一樣。

直到有一天，他在微信里問我，“為什么你的《唐詩三百首》里夾著一張荷葉？”配圖是一本嶄新的書，書頁里有一張巴掌大小的荷葉，已經干得有碎屑掉落。

為什么會有荷葉？無數個日夜對那個人的喜歡洶涌而來，像是一幕幕老舊電影在腦海中閃回。不是橘子的酸澀，也不是荔枝的清甜，因為時間遺忘，它早已辨別不出味道，只余下枯荷似有若無的清苦，提醒著我它曾經存在過——時間若可以倒帶。

“你知道余光中的《滿月下》嗎？”在送他禮物的前三天，我沒頭沒尾地對他說了這句話。

那就折一張闊些的荷葉

包一片月光回去

回去夾在唐詩里

扁扁的，像壓過的相思

——余光中《滿月下》

我看著對話框里他欲言又止地正在發送，回復他，“放在里面當書簽，忘記拿出來了。”

他說過文科生和理科生溝通的最大優勢，但忘了文科生和理科生溝通的最大缺陷在于，我們很難理解對方表達的是什么。或許在很多話里，我們都或多或少地希望對方知道我們的情愫。

我不想再去告訴他荷葉和唐詩的秘密，即使他或許已經百度到答案。但有些話沒有說完，那就算了吧。有些人，本就是夾在唐詩里的荷葉，帶著扁扁的相思。

（作者系浙江師范大學學生）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