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萬歷十五年》的暢銷使作者黃仁宇及其倡導的大歷史觀陷入了爭議。大歷史觀作為一種新史觀,其史學研究方法與傳統史學有諸多不同之處,引起了史學爭議。但剖析其中的歷史長期合理性及數目字管理,對于學術研究、指導社會發展、增添史學界活力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大歷史觀 歷史研究 結構性變動
大歷史觀是著眼于歷史長時間段發展脈絡及趨勢為特征的研究方法,側重于歷史的整體意志和結構性變動。剖析大歷史觀的內核,其中最為重要的兩點在于歷史的長期合理性以及數目字管理。
歷史的長期合理性認為,歷史的發展從長時間段上來看,有其必然的合理性,歷史事件不是偶然的,而是符合歷史發展潮流的。與其對應的,是長時間跨度的選擇。以《萬歷十五年》為例,它所選擇的時間跨度為500年,大大超出了傳統史學研究的20年。《萬歷十五年》通過刻畫人物群像的方式構筑了明王朝的社會結構框架,指出文官集團這一利益共同體的壯大,使得明代的理論和實際操作始終無法達成統一,即中央基于所謂地方狀況所達成的決策實際上與事實并不相符,自然使決策效果也不能達到理想狀態,如此循環之下,理論和實踐趨向剝離,成為明代始終無法進行數目字管理的原因。而數目字管理能力的缺失并沒有隨著明王朝的覆滅而結束,它基于中國古代社會的結構而產生,有其很強的運行慣性,因此,這一延續性的趨勢使得中國在18世紀沒能進入近代化。這個理論過程就是歷史的長期合理性。
數目字管理從字面上來理解,即以數目字來管理國家。這一點和近現代資本主義相似,也使“黃學”遭受了“崇美媚日”的質疑。黃仁宇主張在史學研究中優先考慮社會技術層面,將道德評判相對置于其后。數目字管理有其更為深刻的內涵。它所要求的以數目字來管理國家,實際上是一種精確化管理,需要每個權利和義務的下端如實履行。而這種精確化管理的背后需要一整套完整的體系來支撐,即一個合理的社會框架,也就是黃仁宇的“合理化社會”。合理化社會中最重要的條件在于社會資源能夠公平地進行自由流動,并且做到產權清晰,其內涵在于對權利和義務進行合理而有力地規范,從而使得社會決策和社會實際能夠達到最大程度的吻合,與中國傳統的“令出必行”有相似之處。換言之,需要構建具有絕對約束力的標準和規范,也就是我們狹義上所稱的法律。因此,所謂的數目字管理,最終的目的在于規范產權和資源、構建法治化的社會。
大歷史觀的提出有其深刻的時代烙印。其一,中國的文化反思。20世紀70年代是中國典型的文化反思時代,時代的核心命題就在于近現代化。因此,《萬歷十五年》選擇500年的時間跨度,其意不在具體的歷史事件,而在于要解剖出其脈絡和趨勢,尋求能夠指導當下社會的理論。其二,法國年鑒派大盛。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是黃仁宇學術研究的積淀期,也是法國年鑒派的全盛時期,黃仁宇的學說與年鑒派的種種相似之處,都表明他受這一流派的影響匪淺。例如法國年鑒派主張打破學科壁壘進行社會結構史的研究,推崇使用計量的方法。黃仁宇是研究經濟史出身,在他的著作中可以看到大量的《明實錄》中的數據,他對明代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基于明代的稅制。黃仁宇對于社會結構的重視,更使得研究結構性變動成為其大歷史觀中不可忽視的特征。另外,黃仁宇對于歷史研究中較長跨度的時間選擇似乎受到了法國年鑒派第二代掌門人費爾南·布羅代爾的長時段理論的影響。
黃仁宇在爆紅之前,實際上是一個安居象牙塔的學者,大歷史觀的提出,絕非為了標新立異、嘩眾取寵。他的學說有著非常扎實的研究基礎。一則在于他有史料上的堅實基礎,其《十六世紀明代中國之財政與稅收》就展示了數字和計量方面的研究功力;二則在于他的學說具有可考的完備過程以及他對于自己學說始終的堅持。
大歷史觀所受的爭議源于各家史學研究方法的差異。筆者在上文所提到過的道德評判和社會技術的順序問題就是一個典型。關于史觀的差異,西方史學界曾經有過經典的佛厄之爭,即美國經濟史學家佛格爾(Robert W.Fogel)和英國傳統史學家厄爾頓(G.R.Elton)。但二者在劇烈的碰撞后走向了妥協,還合著了“Which Road to the Past?”。
改革開放初期,我國也曾經受過發展市場經濟就是發展資本主義的質疑,但是事實證明,社會主義也可以用市場經濟作為發展手段。大歷史觀作為一種史學研究的視角和方法,和傳統史學產生的碰撞從客觀上來說是一件好事,史觀之間并非是非此即彼的關系,碰撞和妥協以及妥協后的交融發展具有更加深遠的意義。
在西方史學界中,史學發展進入了多元化的階段,不再是統一的史觀。如同我們對于百家爭鳴的崇尚一般,我們應將多元并存視作一種進步和史學活力的表現。大歷史觀的出現既是黃仁宇的突圍,也是史學多元的突圍。
(作者簡介:錢桑榆,女,浙江省蒼南中學在讀,研究方向:歷史)(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