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銅勝
荷在夏天太過繁盛了,是生命的璀璨,是生如夏花的絢麗。那樣的繁盛,像所有太過絢爛的生命,經不住幾場秋風秋雨的浸淫和摧折,甫一入冬,就是滿池的枯葉殘枝。
枯荷宜聽。在冬日里,閉目凝神,聽風過荷池的簌簌之聲,有蕭瑟意,有清冷味。在涼亭靜坐,聽雨打枯荷的點滴如漏,像在平順的生活中猛打了一個激靈,讓人神清氣暢。
其實,世上偏愛枯荷的人本不少,他們喜歡的大概是繁華過后,池中枯荷洗盡鉛華的意和境。
枯荷,真的不忍去看。你看它映在冬日的一池白水里,那些深深淺淺的灰色影子,就會心生憐惜,生命曾經的繁華在時間的漂洗里,幻化成木刻版畫般簡潔的線條,黑白灰三色的單純與調和,有著生命本真的靜謐,歷盡滄桑的落寞與凄涼。你看它孑然獨立的身姿,那種被彎曲、折斷的枯葉殘枝,其形如鶴,如立于水中飲啄的禽鳥,那黑白的剪影,是動的,也是靜的。色的純粹,更牽出一份穿越寒冷的靈動和唯美。
你應該抽空去看一看,去看風雨池塘里的滿池枯荷。那些靜立的枯荷,是有情的,在你與它的對視中,它能讓你靜心、清心。面對枯荷,我常會想,這幾莖枯殘的枝葉是否能經歷幾番風雪和嚴寒,留得一莖殘枝,在冰雪消融后,依然會守望明媚湖光里,泛出的一點淡淡的新綠來?
久看枯荷,畢竟心有不忍,就像你在窺伺別人的丑陋與尷尬。凝視枯荷,也常會讓我有令人窒息的驚嘆,驚嘆生命的唯美、執著與滄桑,即使是一池枯葉殘枝的不堪。可生命如斯,荷亦如斯。人也該如一枝荷吧,在生命的輪回和歲月的風塵中,有壯年的絢爛,也會有老年的落寞。